楔子:夜靜得詭異.
破舊的小麵包車在凹凸不停的鄉路上顛簸前行.薄薄的霧氣讓夜顯得更加詭異,車燈像一朵鬼火在黑暗中飄忽.
車身搖晃得厲害,晃得人直想吐.車上隻剩下三個人,氣氛很沉悶.一個木訥的司機,如果不是收錢時說了句話,恐怕會被人當作啞巴;一個中年男人正在悶頭抽著煙;一個傻子正沉沉地睡著,拖出老長老長一條哈喇子,但奇怪的是不管車子怎樣顛簸,那哈喇子始終未曾流下來.
中年男人從車窗彈飛了第十一根煙頭,一種極度疲憊的感覺湧上心頭.自己帶著那個秘密四處躲藏了多少年呢?恐怕連自己都算不清了吧.
車還在顛簸前行.黑暗像一隻巨獸在後方不斷追趕.
中年男人終於忍不住拿出了第十二根香煙,點著,卻沒有抽,夾在指間,無聊地彈出火星.無聊的旅途啊,他幽幽地歎了一聲,轉頭看了看熟睡的傻子,自言自語道:”封神榜啊.”
本來熟睡的傻子忽然將臉轉了過來.他緩緩睜開雙眼,眼中全是眼白!他嘴角拉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喃喃道,”天柱將傾!”男人表情瞬間凝固.
夜越發的詭異了.
第一章
玉鐲
話說明朝末年,天下大亂,義軍四起.闖王高迎祥戰死後,張獻忠與李自誠不和,帥部眾南下發展,後來沿水路攻入四川,建立了大西朝.北邊李自成攻入京師,崇禎皇帝吊死在煤山上,吳三桂衝冠一怒引了清兵入關.大順朝(李自成建立)與八旗兵在一片石大戰一場,李自成敗走,清兵南下,勢如破竹.遠在四川的張獻忠自知非韃子的對手,又不肯歸降清朝,心中煩惱,脾氣日漸暴躁,遂大肆屠殺四川民眾.直到後來張獻忠戰死,清兵入川,成都平原已是十室九空.清政府遂遷兩湖兩廣及福建等地大量人口入四川居住,史稱”湖廣填四川”.
老馮家的祖宗就是那時候從福建遷到了四川的,雖然來的時候”一清二白”,但經過十幾代人精心打理,到老馮爺爺那一代,也成了個不大不小的地主了.可這地主的幸福生活沒過多久,老馮的爺爺卻染上了鴉片癮,不久就把家產敗得幹幹靜靜,人也很快去了,隻留給孤兒寡母兩壇子大煙.老馮他奶奶不久也去了,老馮他爹當時也才十幾歲,便賣了兩壇子鴉片,湊了點錢,獨自一人出門做生意去了.
那年頭可亂啊,國共在打,中日在打,地上有土匪惡霸,天上有飛機大炮,這在外做點生意也不安生.這一日,老馮他爹有急事需要趕往成都,走官道雖然也快,但畢竟事急,便走捷徑從山路上過.行至離成都百裏左右一座荒山上,突然頭上幾架日本戰機呼嘯而過.那時候,日本戰機經常轟炸成都和重慶的民房,所以當年四川人看見飛機就想躲.這老馮他爹一急,就往旁邊草甸子上滾去,誰料那草甸子竟是長在峭壁邊上,老馮他爹這一滾,竟是沿著峭壁一直滾了下去.老馮他爹好不容易掙紮著站了起來,猛然發現自己剛剛滾下的峭壁旁邊山崖石壁上居然有好多個大大的土疙瘩,離自己沒多遠的一個土疙瘩裂開了一個大口,裏麵黑黢黢的.老馮他爹瞅著這露出的外沿平平整整,像是人鑿進去,好奇心驟起,便沿著裂口鑽了進去.等他拿出火柴引燃火折子,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隻見寬兩米,深三米左右一個石洞,一具巨大的石棺躺在正中,洞口橫擺著幾排陶俑,已經被厚厚的灰土所掩蓋,差可辨認.
老馮他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想起小時候聽鄉裏長輩說起過,這巴蜀當年是蠻夷的天下,蠻夷中就有很多喜歡把墓建在山崖上,看這具棺材上麵畫滿神仙神獸,一定是有錢人家的,棺材裏說不定有寶貝.可是棺材蓋子太重,老馮他爹使了吃奶的勁兒也移動不了半分,遂出洞撿起一塊大石頭,入洞猛擊石棺側壁.”哐當”一聲,砸出一個大洞來,他將火折子拿上去一照,隻感覺一股涼氣直竄上脖頸.缺口處躺著一隻胳膊,對,是一隻胳膊,一隻活生生的胳膊,不是枯骨,不是幹屍.那棺材之中的人經過那麼長的時間居然沒有半點腐朽,老馮他爹頭皮一麻一麻的,心想莫不是撞著千年僵屍了.他手腳顫抖著移向洞口,不經意間卻瞥見死者手腕上有一個鐲子光暈流轉.他貪心驟起,移到棺材邊迅速從屍體上把那鐲子褪了下來,卻不料屍體乍離了鐲子,便立刻化為了飛灰.老馮他爹大驚,鑽出洞來就往成都方向狂奔.
但得終於看見了人煙,老馮他爹才安心下來,從懷裏掏出那玉鐲一看,隻見其質如瑪瑙,內裏遍布血絲,一條條似活物在其中遊動.到得夜裏再拿出來看時,但見那絲絲血痕發出淡淡紅光,整個玉鐲光暈流轉,煞是好看.那時候到處都亂,老馮他爹也不懂什麼古董,賣或者當都怕被人騙,便留下了.
沒多久日本戰敗,好日子沒過幾天,國共又爆發了內戰.不過好在四川遠離戰場,況且後來又是和平解放,社會還算太平,老馮他爹生意也還順當,這些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