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胡說,說什麼?”我實在想不通那個看上去像下崗工人似的老頭是從何得知這套杯子居然還有三個在我手上。
“你,你可以抵賴。但,但是我,我會有我的辦法。”老頭說完,狠狠地把電話掛了。
“腦子有病,一把年級了還給老子裝大哥。”我難以遏製心底那股怒氣,那老頭在我這裏撿到便宜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惦記起剩下的三個杯子了。
如果放在平時,我一定會招呼道上的朋友給這個老頭點顏色看看,不過眼下我急著去看病,實在沒這份閑心。我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李,走出家門。
還沒走幾步,我突然聽見有人在輕聲喊我。
“孫老板,孫老板。”那如同粗糙金屬板磨擦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
“你找死是不是?”當我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時我惱火萬分,不知道這個買杯子的老頭是怎麼找到我的住處的。我正要罵人,可當我抬起頭,看清楚老頭現在的模樣時,我不敢吱聲了。
老頭就這麼站在兩樓之間的樓道上,還穿著買杯子那天穿的藍色粗布褂子,隻是本來布滿溝壑與皺紋的臉上,因為蒼白而顯得更加明顯,淡青色的嘴唇與深深陷入眼眶的眼睛,帶著與那天完全不同的神情盯著我看。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人兩個星期之內能瘦這麼多的。總不會因為那三個杯子,就愁苦成這樣吧!不過這些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無意中瞟了一眼老頭縮在袖子裏的手,那裏有暗紅色的液體順著他那隻血肉模糊得勉強能分辨是個拳頭形狀的手上滴到地上。
“杯子,杯子。快,快,給我杯子。”老頭把嘴湊近我的臉。盡管有慢性鼻炎,但我還是聞到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撲麵而來,一股更甚於嘔吐物的味道撲麵而來。
“有,有病,啊!你個死老頭。”我嚐試推開站在自己麵前的老頭,卻發現老頭身上是一種不類似於人體的軟,就像是夏天放久了的爛水果的感覺。而老頭就這麼站在我的麵前,我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回家,開門,拿杯子。”老頭一邊給我下命令,一邊逼著我往樓上走。
我終於發現,為什麼老頭說話的聲音總是顯得那麼奇怪了。因為他說話時基本沒張開嘴,哪怕有張開,也不過是細細的一條縫隙罷了。透過縫隙,我總覺得有什麼在向外窺探。
盡管我覺得事情詭異,但我畢竟也是見過世麵的人,還不至於怕到完全不能動彈、任人擺布的地步。我記得大門後的第一張小桌子上有一把鋒利的美工小刀,是我包裝贗品時留下的。我盤算著踏進房門的第一步,應該如何才能快速地拿到那把美工小刀。
踏進房門的第一步,我便假裝一個趔趄,身體猛地往前一傾,向美工刀衝去。拿到小刀的瞬間,我便回頭一劃。也正是這一劃,割破了老頭遮擋在前麵的手臂。
老實說,我並沒有想殺老頭,我隻是想嚇嚇他,給他個教訓,可實際上,受驚嚇的人反而是我。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的手臂裏能流出這麼濃稠的血液。這些果醬般的暗紅色的液體仿佛有生命似的,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從老頭的傷口裏自己往外爬出來。
就在我被這個現象嚇得目瞪口呆的時候,老頭趁機衝上來按倒我,一拳接一拳地往我身上不同的地方打過來。
“瘋……了,瘋,瘋,瘋……了。”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反抗,我想不通一個老頭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我隻覺得血在慢慢地流出自己的身體。
“瘋的是你。該死的也是你。”老頭忽然停下那高舉的拳頭,看著我疼得已經變形的臉說,“你賣給我的根本不是茶具,你是知道的吧?”
“我,我……我什麼也,也不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可老頭並不相信我。
“那些是祭器,你竟然當做茶具賣給我!”老頭一把抓住我的領口,對我吼道,“你知不知道用祭器泡茶喝會有什麼後果?先是出現抓痕,然後是血液變稠,最後是……”老頭說到一半突然聲音哽咽,說不出話來。
因為我也用那些杯子喝過茶,老頭說的症狀和我現在一模一樣,我不由得緊張起來,甚至不顧身上的劇痛,趕忙追問他:“最後怎麼樣?”
“最後就會像我這樣,變成活死人!”老頭的表情又變得猙獰起來,他又說道,“我很快就要陪祭器的主人去了,我也不能讓你好過。”
老頭說完又對我動起手來,並且手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就在我完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好像聽見老頭在喊:“全了!全了!我終於找全了!現在我就拿來給你們。你們放過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