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麼眼熟呢?他好像……這時,我心中浮現了一個人的名字——吳江!他長得像我任教時發生意外的那個孩子——吳江!我心裏一震,忽然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往上躥。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我遲了十幾秒才接起了電話。
“喂……”
“爸爸,是我啦!我下課了,你不用來接我了,我和我同學一起等他爸爸來接我們回去。他就住在我們家附近,到時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突然想起照片上那個長得像吳江的孩子,忽然有股不放心的感覺,趕緊問:“是哪個同學啊?安不安全?”
“是我玩得很好的同學,沒事的,爸爸,你怎麼啦?你的聲音好像感冒了,怎麼低沉沉的?”
“哦,沒什麼。”我覺得自己似乎太敏感了,便笑了笑掛了電話。
我突然發現,兒子把自己的聯絡簿忘在書桌上了。聯絡簿?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嗎?為什麼當年的情景似乎又重演了呢?
我實在已經沒有勇氣去麵對這樣的時刻,而這次更加關係著我自己的兒子。我手裏拿著聯絡簿,遲遲不敢翻開。不過,我還是感到不放心,準備趕緊打車去接兒子。
而由於緊張的緣故,當我將聯絡簿擺回桌麵之時,本子卻不小心掉了下來。我清楚地看到被翻開的那一頁,5月13日那欄,有一個心狀的記號!天啊!是心號!我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腦袋裏一片渾亂。為什麼又出現了這個“紅心”?“紅心”竟然是在自己兒子的聯絡簿裏!
當我拾起地上的聯絡簿,再仔細觀看時,發現“心號”與之前的有些不同。 兒子聯絡簿上的心號是黑色的,與當年所見的“紅心”顏色並不相同。雖然形狀和外觀非常相似,但從顏色來看,的的確確不同!這個差異,讓我感到非常高興,我希望這隻是個巧合,而一切也都是因為自己太多疑了。
我趕緊給兒子打電話,好不容易接通了電話,我趕緊向小建詢問有關“心號”的事情。
“心號?你說的是我聯絡簿上的貼紙嗎?那是老師送我的,怎麼了?”小建回答。
“貼紙?那是貼紙?”我驚異地問道。
“嗯,是浮水貼紙,很特別的。今天我生日嘛,老師特意送給我的。”
聽到這裏,我覺得一切似乎都很合理,也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但不知為何,我的內心依然很不安。直覺告訴我,我還是要親自去接兒子。
沒過多久我就到了學校。我來到小建所在的班級,並沒有看見小建。他的班主任老師告訴我,小建剛剛和班上的另一位同學一起被接走了。小建的班主任老師在告訴我這些之後,突然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伯父……我想請問你,你是不是曾在一所小縣城裏當過老師啊?”
我被這個問題給問傻了。那麼短的任教時間,怎麼會有人知道呢?
“……你是?”
“我是林雅麗。”
我很快就記起了這個名字,而這個名字的出現,又勾起了我二十年前的悲慘回憶。我本該和她好好聊聊的,可現在我心裏還是惦記著兒子的事,所以想盡快結束談話。我歎了口氣,對她說:“我沒有忘記班上任何一個學生的名字。雅麗,你是班上最後也是唯一留下來的學生。”
雅麗沉默了一會兒,心中百感交集,開始慢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緒。她說: “張潔的死,我一直覺得應該負點責任……”
我疑惑地看著林雅麗。還不等我說話,她又接著說了下去。
“當時,她在認真地練習雙杠,而我卻惡作劇地在她身後大叫嚇她,結果她……” 說到這裏,林雅麗的眼眶紅了,聲音也哽咽了, “所以,大家都轉了學,而我卻沒有,因為我想補償。”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心疼著她的感受,原來這麼多年來,辛苦的並不隻是我一個人。
“對了,老師,你以前曾問過有關‘紅心’的問題……”林雅麗突然說。
“你知道紅心?”我心中一驚。
“嗯,我本來是要和你說的,但當時沒有勇氣,而且我們班又解散了……”林雅麗解釋著。
“我有一套變色的貼畫,在還沒出事前,張潔很喜歡,而且和我要過,那時我並沒有給她;出事後,為了補償她,我就把貼畫貼在她的聯絡簿上。”
“就是送我兒子的那種?”我問。
“呀!對,是同一套。我一直很喜歡那套貼畫,所以保留到現在。”
“但……為什麼其他幾位同學的聯絡簿上也有這個貼畫呢?” 我將心中多年的疑惑一次問出。
“是的,吳江的,後麵幾個同學的,都是我貼上去的。因為我總覺得事情與我有關,我想做點補償。當時我年紀小,真不知該做些什麼,所以我把珍藏的心狀貼畫,像對張潔那樣,貼在不幸離去的同學們的聯絡簿上。我還以為沒有人會知道……” 林雅麗用內疚的口吻說著,隻是她沒想到,她這麼做竟對我造成了長達二十年的困擾。
頓時,如雨過天晴般,我心中的迷霧全都化開了。這麼說來,當年那幾個孩子的死的確都是意外。
我很開心今天能遇見林雅麗,更開心今天能知道所有的真相,雖然真相遲來了些,但我終於露出了真正開心的笑容。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爸爸,我和媽媽都到家了,你到哪兒去了啊?”
“哦,乖兒子,爸爸馬上就回!”
……
坐在回家的車裏,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傻,竟自我困擾了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