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來曆,父親就是一個市井混混,母親早就帶著她改嫁了,知道她繼父是誰嗎?”
“誰啊?”
“沈氏餐飲的沈嶽林。”
“嘖…關係倒挺亂的。”
“嗯,何止亂啊,之前沈嶽林的大公子要跟池家結親,訂婚宴上卻帶著這姑娘私奔了。”
“真的啊?那看來這姑娘也不簡單!”
“……”
“……”
那場喪禮何歡最後成了眾人的焦點,不過她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麵。
周沉替她料理好了所有事情,而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跪在靈堂前麵,整整跪了一天,周沉勸了幾次她也不肯起來。
剛好那會兒於瑋彤趕過來,周沉想讓她去勸勸何歡,於瑋彤卻搖頭。
“周先生,你就讓她跪著吧,她不會起來的。”她抬眼見靈堂前那抹小小的身影,苦笑,“我知道何歡從小就跟她爸的感情特別好,如果六歲那年她可以做選擇,她絕對會留在青衣巷,而不是跟著她媽去沈家。”
許多事或許於瑋彤看得最清楚,因為於瑋彤從小跟她一起長大。
“何歡跟她媽的感情不好,所以她爸的死應該對她打擊很大。”
周沉不再說話,回頭也看了一眼何歡,她垂著頭,燈火與人影交錯間,她小小的側影顯得更加脆弱不堪。
於瑋彤將周沉此時的表情都看入眼裏,她終於放心,因為這個男人在看何歡的眼神中有心疼,有關心,更有決心。
“周先生,謝謝你幫何歡做了這麼多事,如果她身邊沒有你,我無法想象她一個人怎麼麵對她父親的逝世。”
周沉嘴角勾了勾。
“於小姐言重了,我隻是在做我份內的事。這是我的責任,她是我的妻子。”
有這句話就夠了。
於瑋彤頷首,覺得何歡即使曾經經曆過再大的苦痛,最終上天把周沉安排到她身邊,她這一生也都值了。
天快黑的時候賓客漸散,靈堂裏越發冷得厲害。
周沉拿了一件大衣披到何歡身上,她木木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將頭繼續低下去。
“方秦,沈家那邊有人來過麼?”周沉將方秦喊到門口問。
方秦搖頭:“沒有,沈家那邊暫時還沒人過來。”
周沉沒再言語,眼神漸冷。
可說曹操曹操就到。
周沉還沒進屋,隻聽到身後有人恭敬地喊他:“周先生…”
沈嶽林帶著江秀瑜一同過來,那會兒已經臨近7點,早就過了賓客吊唁的時間。
周沉和方秦相視一看,自然明白沈嶽林為什麼要挑現在過來,目的就是為了避開賓客高峰期,畢竟來吊唁自己老婆的前夫也不是光彩的事。
不過到底他還是來了。
江秀瑜與沈嶽林結婚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何海,不是沒機會見,而是他完全不想見,不屑見。
在沈嶽林的心目中,何海就是個市井無賴,窮人刁民,跟他見麵有辱自己的名聲和社會地位。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親自來吊唁。
沈嶽林在門口跟周沉打了招呼,帶著江秀瑜進了靈堂。
旁邊早有人給他們遞了香,他和江秀瑜兩人一前一後祭拜叩首。
靈堂之上是何海十多年前的照片,那時候他還沒出車禍,身體健壯,眉目尚且清朗,麵帶微笑,怔怔看著靈堂之前的一對人。
或許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沈嶽林,這個奪走他妻子的男人,幾乎毀了他的一生,卻在自己的靈堂之上與他第一次相見。
“何歡,節哀順變,別太難過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沈嶽林吊唁完之後去跟何歡打招呼,態度十分懇切。
何歡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裏如死水,毫無波瀾。
沈嶽林也隻是過來走個過場,所以何歡的態度對他而言無所謂,他在乎的是周沉的態度。
江秀瑜始終跟在沈嶽林身後,不過她眼圈是紅的。
“歡歡…”喊了一聲眼淚就掉下來了,不知這眼淚是為靈堂之上那個男人而掉,還是單純地掉給何歡看,“你爸這樣我很難過,但是你以後的路還長。媽希望你堅強一點,盡早從悲傷的情緒裏走出來。”
江秀瑜的聲音細細綿綿。
練過戲曲的人都有一副好嗓音,加之感情到位,聽上去更是悲慟傷心。
不過何歡卻隱隱笑了一聲,她跪了一天,終於想站起來,無奈雙腿發麻,站一半就要軟下去,幸虧被旁邊的周沉扶住,架住她的一側手臂把她扶起來。
“媽,你哭了啊?”
江秀瑜一愣。
這是這十六年來何歡第一次喊她“媽”。
江秀瑜的眼淚掉得更急,話都激動得說不出來了,可是何歡的下一句話卻頃刻將江秀瑜打入穀底。
“你怎麼好意思哭?你怎麼有臉在這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