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
“滾,滾!讓他們滾!周沉,你讓他們滾!”
他們根本不應該在喪禮上出現,江秀瑜更不配去見何海最後一麵。
周沉感覺到身前的人劇烈顫抖,知道她已經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抱歉,沈總,沈太太,何歡情緒不穩定,我替她感謝二位能夠來,不過現在這情況,我覺得二位還是盡早離開吧。”周沉依舊維持禮儀,但話裏的意思已經說得挺重了。
江秀瑜氣得麵色發紅,沈嶽林忍氣吞聲。
“周先生說得是,那我們就不多擾了。”
告辭離開,兩人都有些灰頭土臉。
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靈堂裏麵,何歡僵直的脊背才稍稍一軟,整個人的重量全部壓到周沉胸口。
“好了,他們走了。”周沉也不顧眾人在場,將臉埋下去貼到她耳邊哄。
何歡的眼淚依舊掉個不停,止也止不住。
“我錯了,我不應該叫她去看我爸,…我爸是見過她之後走的…我爸心裏怨恨她,可又放不下…如果她不去見,或許我爸不會這麼快走……”
何歡語速極快,歪在周沉懷裏喃喃自語。
周沉將她的身子翻過來,替她擦眼淚。
“傻丫頭,你不能這麼想。這跟你沒有關係…”
可是她心裏轉不過這個彎來,眼淚簌簌往下掉,周沉越擦越多,最後他也索性不擦了,伸手將她裹入懷中。
“好了,別胡思亂想,再哭眼睛都腫了。”
何歡乖乖地趴在他肩膀上搖頭,身子卻戰栗不止。
“我哭不是因為我爸走了,而是替我爸不值,你懂嗎?我替他不值…”
或許這世上最悲哀的不是生命消逝,而是你用盡全力去愛一個人,而對方卻從未把你當一回事。
當初何海對江秀瑜是付了真心的,結婚之後也是什麼都依著她,盡自己所能去滿足她所有要求,不讓她為生活奔波,也不舍得她在外麵受一點委屈,幾乎到了溺愛的地步,可最後江秀瑜卻為了一個“錢”字背叛他們的婚姻。
如果江秀瑜沒有跟沈嶽林偷情,或許何海不會出車禍弄得一條腿殘疾,更不會潦倒半世把日子過得一塌糊塗。
“我爸這些年已經什麼都不想,不想賺錢不想過日子也不考慮自己的身子,可他心裏還有我媽。”
末路殘喘,這半生的心酸和孤苦無依,內心深處卻還藏著多年前那份熱愛,可這份熱愛早就冷卻,成了世俗裏一枚不堪誘惑的泡沫。
值得嗎?
不值!
可世上的事有多少能夠算得清楚?愛或不愛都是自己的事,能不能放下,能不能醒悟,別人都幫不了你。
何歡趴在周沉懷裏哭了很久,他也不避嫌,站在那摟著何歡哄了好久。
靈堂上的燭光與燈光交映,許多在旁邊看著的人都無法相信周沉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麵。
於瑋彤見那番場景,也紅了眼眶將頭別過去。
夜裏隻留了幾個人下來守靈。
何歡又跪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白,周沉哄著她吃了一點東西,又喝了半杯溫水。
臨近天亮的時候她有些撐不住,被周沉抱著,將頭支在他肩膀上眯了一小會兒。
靈堂上的那個男人始終在照片裏看著這一切,看著江秀瑜的虛偽和作勢,也看著何歡的悲痛欲絕,更看著周沉的體貼溫柔。
第二天上午是遺體告別會,火葬,下午骨灰葬入墓地。
這些儀式都隻有親近的人才能參加,不過沈嶽林和江秀瑜沒有再出現。
何歡此後一直沒再哭,身子卻像被吹了氣一樣,輕飄飄的感覺隨時會被風吹得飛起來。
於瑋彤和周沉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喪禮完成,立了碑。
她的父親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所有人都離開,墓碑前隻站了何歡一人,而周沉站在她不遠處的地方,看著那小小的人影在碑前站了一會兒,最後從包裏掏出一瓶何海常喝的燒酒出來。
她擰開瓶子,將燒酒沿著墓碑撒了一圈。
“爸,你解脫了,我陪你喝一點,以後再也沒人管你抽煙喝酒。”
何歡說著便就著瓶口連喝了幾口,嗆辣的液體燒得喉嚨都疼,可是身子卻熱起來,連帶眼眶也紅了。
她將嘴邊上的酒抹了抹,半瓶燒酒被她頓到墓碑前麵。
碑上寫著“何海”的名字,貼著何海的照片。
正如何歡所說,他終於解脫了。
離開墓園的時候何歡腳步很快,周沉始終跟在她身後。
“能陪我再去一個地方嗎?”她突然停下來問。
周沉點頭:“可以,想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