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曆盡千辛萬苦,金雀花的艦隊到達了埃特納火山島。火山島由
一座十幾平方公裏的主島和周圍十多個小島組成,主島的中間,一座沒有熄
滅的火山間歇噴吐出淡青色的煙霧。
大法師郎特是這次從大陸運送來的勞役囚犯之一,他早在幾天前,就感覺艦
隊正在逐漸接近一股可怕的力量,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和不詳的預感。艦隊
在火山島附近的淺海處拋了錨,然後島上劃出幾十艘小船來運送各種物資和
囚犯。
郎特在封印之前,是王朝的紅袍法師,他對火係和死亡係的造詣已經達到了
大師級別,在他被驅趕到兵艦甲板的刹那,他終於發現了自己最近恐懼的根
源——埃特納島中間那座醒目的活火山。郎特的腦海中翻騰著一個模糊的影
象,黑色和刺眼的紅色,還有流動的橙黃色,一個全身焦碳一樣燃燒的軀體
,殘缺的軀體,背上蝙蝠一樣的雙翼正包裹著全身,隱約可以分辨這團燃燒
物裏有張惡魔的臉,六隻刺狀彎曲物伸出來,那是犄角!可怕的六隻強壯的
犄角。
炎魔!被金雀花隱秘火教徒私下信奉的炎魔!郎特突然變的敏銳的火係魔力
源的感應幫助他分辨出了腦海中的幻象,他愕然失去平衡,撲通跪在甲板上
,手中的手銬把囚犯的隊伍都拉亂了。
“爛海蟄皮,起來,裝死啊。”一名水手一腳踢在法師的肋骨上,法師痛苦
的不停翻滾,腦海中的幻覺立刻消失了,他看見兵艦上的船帆和高不可及的
天空。
所有的囚犯被粗暴地趕下木槳小船,眾人都站在淹到膝蓋的海水中,腳下是
長滿牡蠣和貝殼的黑色礁石,割的腳底生疼,海水藍綠色的,清澈見底。雖
然已經是十一月下旬,因為是海洋熱帶氣候,並沒有一絲涼意。
三艘兵艦都停在遠處的近海裏,一艘小船,載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囚徒,幾
名軍士和一名高級軍官看守著,被押解過來。軍士將捆綁的囚犯推進水裏,
然後跳下船,拉著他的繩索,把他拖上岸。淺海海底的礁石鋒利的就象無數
把鋼刀,暗色的血液在碧綠的海水裏逐漸擴散。
“法勒,那個中途逃跑的囚犯。”
“還沒有死啊,厲害。”
“手腳都被挑斷了,已經是個廢物了。”
“他們要吊死他嗎?”
“不知道。”
囚犯們議論著,看著法勒被拉上了火山島的沙灘。銀色的海灘,法勒眯著眼
睛看臉旁的沙子,心裏想。
一行人來到法勒前麵,埃特納火山島的新都督,艾克拉恪爵士和他的兩位副
官。
“他還活著嗎?”都督站遠遠地問道。
副官之一,魔射手拉罕走近法勒,看著他緩慢轉動的眼球,拉罕殘忍的笑了
笑,抽出配劍,一劍刺進法勒的小腿,“還活著,不過已經奄奄一息了。”
艾克拉恪爵士看著一動不動的囚犯,仿佛是無法忍受他肮髒的身體,掏出一
個雪白的絹絲手帕,故作姿態的捂了捂鼻子,“給他食物,水,要最好的,
想辦法讓他快速恢複起來。”
“爵士閣下?不是說要把他扔進火山洞裏嗎?”副官拉罕奇怪道,他因為法
勒的逃亡引發了所管轄兵艦的暴動一直耿耿於懷。
“嗬,他現在連疼痛的知覺都沒有了,先讓他恢複知覺。”都督轉身離開,
邊走邊說道。魔射手拉罕明白了都督的意思,開心的大笑著跟上去。
眾囚徒也被驅趕進島內牢房中,郎特不安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島中間的火山
,這火山下麵,有一隻沉睡的炎魔,那幻覺中明顯殘缺的軀體說明它曾經被
重創,進入了休眠期,但它仍然是一隻炎魔。
火山島已經存在了無數年,半個島都被綠色植物覆蓋,成群的海鳥在高聳的
岩石上築巢,海島上還有兩座死火山,火山口已經變成湖泊,裏麵聚集了大
量的淡水。六十多年前,金雀花的航海探險者無意中到達這裏,尋找水源的
時候發現了一條豐富的鑽石礦脈,他們將鑽石帶回了大陸,於是這裏成為王
朝的流放地之一。王朝向這裏委派了都督,每五年換防部分軍士,利用流放
的囚徒為王朝開采鑽石,不久,又有白銀礦被發現,王朝更加重視。當法勒
到達火山島的時候,這裏的常住人口已經有近三千人,部分勞力在島內種植
甘蔗、煙草、棉花和稻米,同時還有部分捕漁補充,物資和食物相當富足。
島上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接近活火山口的區域,整個地表寸草不生,露出鐵鏽
一樣的暗赫色,越靠近火山,地表越熱,在火山口下方不遠,是一個不斷鼓
噪沸騰的熔岩池,距離熔岩池幾十米的一個山崖上,聳立著十幾具巨大的鐵
十字架,十字架上,扭曲著一些黑色的人形雕塑,惟妙惟肖。山崖岩壁上,
用巨大的鋼釘固定著幾十具同樣的雕塑,他們空洞的雙眼,張開的嘴,痛苦
掙紮的姿勢,令所有看到的人頭皮發麻,眼光發直,如果這時候有人告訴他
,這些雕塑都是活人被火山灰灼烤而成,那應該是怎麼樣的恐怖。
法勒到達埃特納火山島一周以後,艾克拉恪爵士對所有囚犯宣布對企圖越獄
者和怠工者的判決,並且聲明,自己的到來,將帶來埃特納火山島一個全新
的、真正製度嚴明的新時代。
這個嶄新的時代,祭旗的就是法勒,他將被釘在熔岩池前的十字架上,樹立
在山崖的最高處,用巨大的鐵鎖和加固的鐐銬捆綁,以警戒所有其他妄圖挑
戰新都督權威的傻瓜。
十字架被眾人用絞車艱難的放下,法勒能感覺撲麵而來的火焰的窒息感和焦
灼感,很快,他的手腳和腰被鐐銬鎖在十字架上,兩顆大釘穿透了鎖骨,十
幾道鐵鎖把他鎖了個結實,他徒勞的怒吼著,但是行刑者的回答就是簡單的
一鐵錘。
血跡順著法勒的臉流下來,十字架緩慢被絞車拉起來,逐漸越來越靠近山崖
下麵的熔岩池,熔岩池卷過來的燃燒的氣流象成千上萬的刀子割過他的全身
,法勒黑色的長發快速的卷曲,不一會兒,就冒出青煙。
劇痛使法勒從昏迷中蘇醒,他瞪大雙眼,恐懼地看著不遠處的熔岩池,一股
火熱的風猛的被迎麵吹來,法勒迎著火焰的一麵立刻顯示出暗紅色的斑紋,
法勒忍不住疼痛,不由發出呻吟,隨即變成聲嘶力竭的怒吼,“別妄想能嚇
倒我,別妄想聽我的哀號,混蛋們,我隻會咆哮,我告訴你們,我會複仇的
,我會回來複仇的!”
數千囚徒心驚膽戰的注視著遙遠的十字架,他們都聽見法勒憤怒的叫喊,下
午的時候,叫聲逐漸平息了,眾人都以為法勒已經死了,不料,黃昏的時候
,法勒的吼聲又響徹雲霄。
“聽以前的軍士說,最頑強的家夥,能堅持一個星期呢。”副官拉罕饒有興
趣的站在木屋的陽台上,樂嗬嗬的欣賞著火燒雲的天際。整個夜晚,從火山
口的山崖方向不斷傳來野獸一樣的叫聲,叫聲淒厲慘絕,已經無法分辨聲音
的內容。
“我會複仇的,我會回來的,記住,我會複仇的,我會回來的,記住你們對
我做的事情,我會複仇的。”法勒全身的血管炸開,又被火焰凝固,此時的
他已經被烤瞎了雙眼,喉嚨隻能發出模糊的野獸一樣低沉的呼呼聲,他的意
識已經模糊,幻覺裏隻看見火苗在不斷升騰,幾個美麗的身影一閃而過,他
又聽見海精靈的歌聲,“法勒,我愛你,就算全世界把你遺棄,我仍然愛著
你。”法勒企圖伸出雙臂,卻隻感覺到炎熱的火舌幾乎舔進內心。
埃特納火山島的四周,大海上空,有一圈潔白的身影在悲傷的歌唱,她們是
跟隨著兵艦,離開自己的故土,穿越浩瀚的遠生洋,對她們的戰士戀戀不舍
的海精靈。這群悲傷的海精靈有三十多個,目睹著熔岩池旁的法勒飽受折磨
,她們卻無法靠近,一直吟唱情歌的海精靈們淒楚的揮舞著幻影一樣的手臂
,徒勞地在半空中旋轉著,天幕裏傳出悲傷的歌聲。
法勒的怒吼逐漸嘶啞,變成野獸一樣嘶號,絕望歌唱的海精靈齊聲哭喊,天
幕越來越沉,大海輕輕的泛起波濤。一名海精靈終於尖叫著向著火山口的方
向撲去,但是還距離熔岩池很遠的距離,幻影一樣的白色精靈就被灼熱的火
風吹的翻滾回來,痛苦的海精靈卻不放棄,又一次尖叫著,迎著熱火衝上去
。一次又一次,天空中的同伴在悲傷的哭泣,法勒在痛苦的嘶喊,那個失去
理智的海精靈在徒勞的想撲進火海,她渴望再擁抱法勒一次,簡單的,象個
頑固的少女,執著的屢次試圖著。
終於,企圖衝進火海的海精靈筋疲力盡一樣,被火浪掀起,翻滾著,遠遠落
進海裏,海麵彈起小小的一個浪花。一直以來,習慣逃避的海精靈不會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