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罕朱海是烏隆一個小有名氣的商人,他出於同情,在商道上救助了昏迷的維撒裏特,並且帶回家中,又找來醫者為他療傷。
維撒裏特來到烏隆一個星期以後,才從昏迷和噩夢中蘇醒,麵對莫罕朱海的詢問,他表現出來長時間的沉默,莫罕朱海以為他是經曆了過度刺激,便頗同情地歎息了一番,先安排他在客房住下了。
維撒裏特的身體逐漸康複,但是依然對自己的過去和來曆一言不發,莫罕朱海非常精明,知道他必然有所隱瞞,出於商人的謹慎,同時對於維撒裏特眼裏偶爾閃露出的淩厲眼光的擔憂,莫罕朱海借口要帶商隊出門,將維撒裏特請出了家門。
因為孔雀王朝和金雀花的關係十分微妙,曾經是金雀花高級將領的維撒裏特心有顧慮,恐懼自己的身份被人識破,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無論是奸細或者被孔雀王朝武裝遣返,都是死路一條。
所以,維撒裏特必須開始一段徹底隱瞞自己過去的生活。
和金雀花的家族取得聯係,這在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僅僅是想辦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在這個陌生的邊陲之地活下去,然後等待機會。
維撒裏特必須離開商人莫罕朱海,因為聽莫罕朱海說,他昏迷在幽暗森林附近的官道上,他不想經常被人詢問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所以必須徹底斷絕一切追溯過去的可能性。
維撒裏特帶著商人莫罕朱海最後饋贈的幾枚銀幣在烏隆生活了半個多月,這是一座繁榮的商業城市,聚集了五湖四海的各族人和流浪者,所以就算是維撒裏特帶著北方口音的大陸語,也沒有引起任何人過多的注意。
商人饋贈的銀幣很快就花光了,維撒裏特迫不得已,開始尋找各種謀生的方法,他幫助市場的商人扛過貨物,也幫助路過的商隊當過保鏢,甚至還當過一次打手。
雖然他做的每一份工都非常出色,但是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這個城市最底層的競爭,最好的獎勵不過是幾個金幣而已。
維撒裏特就采取著從來沒有料想過的方式,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中為了生存而掙紮著,幾個月過去了,他幾乎都快熟悉這種黯淡無光的生活,有一天,一群圍觀城門告示的遊民,突然使他命運的軌跡又一次衝向高空。
“烏隆公開招募護衛團中級統領呢。”有人站在告示下麵大聲叫嚷著。
“這次公開招募十個名額。”
“月薪五枚金幣,並且享有孔雀王朝現役軍官的所有基本福利。”
“哦,是編製外的招募啊,不算現役軍官,沒有升遷權的。”
“那總算進入護衛團了,和比你們為那些小商人拚命好很多哦。”
這些遊民議論著,爭吵著,那聲音傳進站立在外圈的金發裏特耳朵中,無異如雷聲轟鳴。
這幾個月的艱苦仿佛已經將維撒裏特的棱角磨平了,他小心翼翼地生活著,因為他有所恐懼,但是這種生活絕對不是他所期待的,他的雄心依然,隻是暫時被灰塵蒙蔽。
也許,我真的不該用這種方式隱姓埋名,或許,我可以改名換姓,重新用劍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塑造自己。
維撒裏特不禁蠢蠢欲動,在社會最底層的壓抑和束縛是他以前沒有預料過的,他為了逃避自己的恐懼,而壓迫著自己手中劍,甚至被侮辱的時候,他也默默忍受。
因為費卡羅將軍的死猶如發生在眼前,他第一次意識到,失去權力以後,一個曾經無敵的將軍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這個社會中,最有力量的不是手中的武器,而是一個人所背靠的權力和支持他的權貴團體,一旦失去,那他縱使有萬夫不擋之勇,最後的下場一樣是被這個龐大的社會所絞殺。
所以,維撒裏特在烏隆掙紮求生的這幾個月,被雇主謾罵的時候,他默默聽從著,他知道,他可以一劍砍掉雇主肥碩的腦袋,但是自己也將被烏隆法院通緝,所以他默默聽從著;當他被耀武揚威的騎士用馬鞭驅趕到路旁的時候,他同樣沉默躲避著;當他被稅務人員收以重稅的時候,他依然默默用自己的錢袋滿足著他們的貪婪。
這是烏隆,不再是當年維撒裏特可以為所欲為的塔爾登要塞。
武力,隻能在成為強權的幫凶以後,才可以耀武揚威。
如果武力和強權對抗,一般的結果是,被強權背後更強大的武力所消滅,比如那個叫法勒的白癡在狄比利斯的自殺行為。
這就是當年哈德爾爵士告訴兒子的話,隻有權勢才可以為所欲為。
維撒裏特曾經想過,如果讓他再一次可以成為一個權勢體係的一員,他再不會貿然忤逆它的根本,而一定會竭盡所能,了解它,順從它,揣摩它,按照它的遊戲規則,逐漸爬到它的頂端。
也許,一條維撒裏特期待的未來之門近在眼前,進入烏隆護衛團,成為一名中級統領。
這將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向軍界的第一次跳躍。
維撒裏特覺得這個社會的脈絡已經非常清晰,最無力保護自己的人群,名字叫人民,然後上麵淩駕著兩個血腥貪婪的狼群,一個是文職類的行政官員,另一個是代表暴力機構的軍事組織。
而維撒裏特所擅長的,就是暴力,而這,正是軍隊所迫切需要的。
“不行,你必須是孔雀王朝的子民,或者找來一個擔保人,否則,你根本沒有競爭軍職的權利。”一個身材高大,滿臉胡須的低級軍士對著維撒裏特這幫遊民大吼道。
這立刻引發了爭執,由遊民和流浪武士組成的一群人大聲申訴自己的權利和指責這個條款的不公平。
他們的理由之一是,“烏隆執政廳的公告並沒有這麼要求!”
而軍士的回答更是可氣,“公告沒有這麼要求,但是我這裏這麼要求,我就是玩弄職權,歧視異族,因為我牛,我可以牛,這是我的職責,我合法的行使職責,你們能拿我怎麼樣,你們敢拿我怎麼樣?”
然後是一陣遊民的謾罵,諸如問候該軍士上輩的器官雲雲。
紛爭正在升級的時候,一名騎高頭戰馬,盔甲精致,頭戴鳳尾戰盔的軍官帶領十餘名騎兵護衛經過,他停下了坐騎,命令隨從上來了解事件原由。
隨從了解後回去稟報,然後聽從他的吩咐後又催馬來到報名處,“諾德林將軍說了,將藍簽發放給他們,給他們競選統領的資格。”
“真他媽多管閑事,護衛團的事情他也來插手。”被壓製住的軍士小聲嘀咕著,一臉的忿忿。
傳令的騎兵護衛卻聽見了軍士的謾罵,他眉頭一皺,甩手就是一馬鞭,馬鞭在空中劃過一片黑影,啪一聲抽在軍士的臉上,頓時軍士已經皮開肉綻,哀號不止。
“活膩了嗎?第十七邊防軍團是王朝直轄野戰軍團,駐守烏隆,負責所有相關軍事事務,你們烏隆護衛團團長的任免權都不在話下,反了你小子。”
傳令的騎兵勃然大怒,一邊惡罵著,一邊毫不手軟的揮舞著馬鞭。
周圍圍觀的眾人心中大爽,看著剛才那個牛人被打的和孫子一樣,心裏各有感慨。
“諾德林是誰?”
“第十七邊防軍團的副官,軍銜是三級虎威將軍。”
“哦,那應該是軍團的實權人物之一了,軍團長也才是一級虎威將軍。”
烏隆的軍事組織有兩大部分組成,一個是地方軍隊,也就是烏隆護衛團;另一個王朝正規軍,就是第十七邊防軍團。
護衛團大約四千名士兵,由團長和副團長指揮,然後分成四個大隊,每個大隊分成十個小隊,每個小隊有百餘名軍士,而這次公開招募的統領,就是小隊的指揮官。
第十七邊防軍團正指揮是軍團長,下麵還有三名副官和一批中級軍官,主要由騎兵和炮兵組成,人數在五千人左右。
而邊防軍團因為是軍部直屬,他們的級別遠遠高於地方護衛團,這次公開招募統領,邀請軍團副官諾德林將軍前來觀摩,諾德林從軍營剛剛到達,就遭遇剛才的事件。
諾德林任由隨從教訓那個狂妄自大的護衛團軍士,然後命令給予流浪武士們發放了象征入場資格的藍簽。
維撒裏特記住了這個名字,他非常感激這個人,因為是這個人使他拿到了競選統領的藍簽,很久以後維撒裏特提起此事,諾德林絲毫沒有印象,因為當時地位懸殊太大,所以同樣一件事情,對兩人的意義可謂天壤之別。
後麵的挑戰科目,對於維撒裏特來說,就非常得心應手,為了被軍團重用,他除了沒有使用魔法攻擊,以免狼形劍氣形態暴露自己身份,基本放開手腳,大打出手,最後以絕對優勢獲得第一名。
維撒裏特被任命為烏隆護衛團第四大隊第一隊統領,下屬一百名護衛軍士,他用的是一個假名,將自己的全名截取了一半,叫裏特,聲稱自己來自大陸南端的亞述部落,是一個喜歡流浪的武士。
任命兩周以後,維撒裏特和另一小隊統領就接到一項任務,帶領一共兩百名護衛團士兵,前往烏隆南麵城市雅坦,從那裏護送王朝新任命的烏隆內務大臣就職。
新的烏隆內務大臣名叫高赫斯,來自孔雀王朝首都伯洛格,據說是一位相貌陰鬱,體格消瘦的中年男子。
內務大臣這個職務在烏隆非常重要,地位僅次於烏隆執政官範可雄鷹,為烏隆的二號職務。
維撒裏特剛剛被任命為護衛團統領,就接到如此重要的任務,自然非常期待,和他同行的另一名統領也躍躍欲試,也希望乘機能得到這個烏隆二號人物的賞識,好平步青雲。
護衛團派出第四大隊的大隊長魯格馬為這次任務的指揮,維撒裏特和另一名統領辛可危是副手。
三名軍官騎著戰馬,帶領著兩百餘名步行的軍士出發了,軍官們在馬上眼角飛揚,一副得誌的樣子,這把護衛團其他中級官員刺激壞了,嫉妒的眼睛和牙齒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