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案發在亞洲第一爐(1 / 3)

北方河西古道,與古代涼州相鄰的河西市境內,龍首山傲然挺立,突兀險峻,它綿延於茫茫戈壁,遠遠望去這條祁連山脈恰似一條巨龍,在這條巨龍的龍頭裏,五十年代發現了以鎳為主要元素的稀有金屬,震驚了世界。接著是巨龍騰飛,成為世界第二大鎳基地。於是河西就有了鎳都的美稱,令全球矚目了。

緊接著,國家投資二十二億元人民幣,在這裏建起了一座世界一流的鎳熔煉閃速爐。經四年時間的萬人大會戰,這座亞洲第一、世界第二的閃速爐終於建成了。按計劃十月一日閃速爐就要點火烘爐,投料試車。

8月29日,離點火烘爐、投料試車的國慶節還有三十一天。此時,中國有色金屬工業總公司金川公司,已經向中央和省內外的有關領導和著名專家,發出了邀請他們十月一日前來河西參加閃速爐竣大工會的信函。

這一天的到來,將意味著,我們向世界自豪地宣布:中國的鎳熔煉已經跨入了世界先進行列。這該是一個多麼歡騰的日子,多麼揚眉吐氣的日子。

這一天,無疑將在共和國有色金屬工業的發展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輝煌。

然而,有誰能想到,在這個日子即將來臨的日子裏,一樁意外的案件發生了……

一、他甩掉背心衝到院裏

鎳都八月,戈壁日頭像扣在這座現代化工業城市上空的火盆,酷熱難當。

到了繁星滿天的夜晚,仍然沒有一絲兒涼風。

市區內,閃速爐施工工地附近是金川公司一冶煉廠保衛科。亮如白晝的施工現場,機聲轟鳴,藍色刺眼的電焊弧光,透過門窗的玻璃射進保衛科沒有開燈的房間裏。桌前,市公安局刑偵科副科長王傑武,光膀穿件背心,在不停地吸煙,像是要從煙裏吸出點什麼名堂。

機器的吼叫聲和焊光的飛射,感覺穿透了他的腦袋和五髒六腑。

他心裏像壓了鉛塊似的沉重。時間快得讓他撓心。

10月1號、10月1號,離這個日子還有多少天了?他幾乎是每天都在掰著指頭算。

牆上的鍾,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他恨不得上前把那該死的秒針掐住,不讓它動彈……

他眼熬得紅桃似的,嗓子疼得難咽唾沫。

燥火呀!

這位戈壁上成長起來的西北大漢,十五歲當兵,二十歲從警,是市局的首任刑警隊長。這個公安戰線上的拚命三郎,曾經乘坐公安三輪,到河西火車站去執行警衛國務院副總理、中國科學院院長方毅的命令。結果,中途月黑路顛,車翻下了十五米的山崖,被摩托挾住腳拖出十來米遠,救人的老鄉用扳手卸開輪子,才把他的腳拿出。他身上幾處骨折,往醫院抬時,渾身是血的他,已經休克了,光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當時有的人說,往太平間送吧。可他福大命大,硬是從死神手裏掙脫了出來。

現在,組織又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執行任務七天來,他的臉黑不拉幾瘦去半指,褲帶向後緊了兩個扣眼。胡子也懶得刮,已經長出了半寸。汗酸味的背心已經黏糊糊的了,可是他也沒心思去洗。

現在是進入偵破案件的第七天,案情雖有進展,但仍撲朔迷離,他心裏是啥滋味,隻有他自己知道。

公安戰線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活寶”,工作之餘愛開玩笑,能編出一套套的順口溜,生動形象毫不遜色於那些曲藝作家。他還會唱一段段當地的民間小調,葷的素的,逗得人捧腹大笑肚兒疼。他唱《尕老漢》,邊唱邊表演,輕鬆幽默。他唱《五哥牧羊》粗獷深情。可如今他樂不起來啦,臉拉得像絲瓜,眼窩深陷,聲音嘶啞。

電話又響了,是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打來的。副局長在催他,實際上也很光火。

他很理解,領導們能不急得屁股上冒煙嗎?

每天的電話,催得他頭皮發燒戴不住帽。這會兒,副局長說,老兄,現在是第七天了……

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七天,對他來說,快得像是眨眼的功夫,打個噴嚏的當兒。

副局長半真半假地說,老王,案子破不了,事後回家,小心老婆孩子打屁股。

這話又戳了他的心尖。可不是嘛?真是越冷越撒尿,越渴越給鹽吃。案子到了關鍵時刻,他們三天三夜沒眨眼了。那天,他十歲的兒子打來電話,帶著哭腔說,爸爸你在哪裏?

“咋了?”王傑武忙問。

“我還沒吃飯。”

“為啥?”

“媽媽病倒兩天了。今天是鄰居阿姨把媽媽送醫院的。大夫說,媽媽燒得厲害,挺重的。媽媽迷迷瞪瞪的。你回來吧!爸爸,我還沒吃飯呢。”

王傑武聽了,心裏刀割般難受:“你早上吃飯沒?”

“早晨吃了塊幹饃。”

“你媽現在吃了沒?”

“我不會做飯,媽媽嘴幹得不行。爸爸,你回來吧。”

王傑武拿著話筒,半天沒說話。

內勤李慶明看王傑武臉色不對勁,其實,他已從電話裏聽到了王科長愛人住院的事,他想活躍活躍氣氛,說:“是不是嫂子想你?”

王傑武愣在那裏,沒吭聲。若在平時,他這個樂天派,也不是個饒人的人。

李慶明見狀收起笑容說:“嫂子咋了,住在哪個醫院?”

這當兒,專案組的人全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騎車才十來分鍾的路,你回去看看嫂子,這裏的事兒,我們照常幹。

王傑武巴不得立刻回到愛人的身邊。妻子病成這樣,孩子也吃不上飯,他能不想回去嗎?可眼下的案情,需調查的二百多人,已過篩一半,還有一半待查。怎麼個查法,專案組人少,如何快速查?現在是關鍵,這裏一時一刻都離不開他。這裏,需要他指揮,有些事情還需要他抉擇。他能回得去嗎?

馮宏慶見王科長沒走的意思,跺腳激他:你是不是對我們不放心?你走了怕我們不玩活?

任憑他怎麼說,王傑武就是不搭理他。

李慶明有點兒牢騷,準確地說,他為王傑武的精神所感動。他說,“我們幾天幾夜不合眼沒啥,老婆有病,孩子吃不上飯,連回去看看的功夫都沒有,這啥時候是個頭?”

王傑武正色道:“咱們就是幹這行的,熊掌和魚翅不能兼得。”

私下裏,專案組的同誌湊錢買了些吃的,委托一冶煉廠保衛科的李慶明和馬輝到市中醫院看望王科長的愛人。

王傑武的妻子正在病房裏掛吊針,身邊沒有人陪伴,孤孤單單,冷冷清清。這兩個企業保衛幹部,第一次會同公安的人搞案子。萬沒想到,公安民警的家屬住院,竟是這麼個光景,不由得鼻子發酸心發顫。

王傑武聽了副局長的電話後,心情久久不能心靜。是呀!案子破不掉,東西找不回,真連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沒法交待。

此刻,他覺得屋裏悶熱得實在透不過氣兒,索性甩掉背心,光膀衝到了院子裏。.

小院裏,月季花的清香和著草坪的清新味兒,撲鼻而來。他拍拍前額,整理著思緒,七天前的情景又浮現眼前。

二、這是從德國進口的機器

8月30日早8時,承建閃速爐的乙方單位八冶總公司,其下屬單位一公司安裝隊電工班,班長帶三名電工興衝衝地來到鎳熔煉二樓,去他們的臨時倉庫配電房搬運材料。

他們走走近配電房時,心裏咯噔了一下。配電房門上的玻璃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打碎了。

“真是混賬,這是誰沒長眼幹的?”班長罵罵咧咧的:“媽的,別把裏頭的東西丟了。”

越是擔心的事,越是發生了。

室內,工具箱被撬,放在裏頭的一個方尺、一個電錘錘頭和一百米電纜線不翼而飛了。再仔細瞅瞅,裝在紙箱裏的四個定時器也不知所蹤了。

班長氣喘籲籲地報告了安裝隊長。隊長馬上向保衛部門報了案,保衛部門立即展開了調查。與此同時,一公司的領導立即驅車趕到金川公司設備處,詢問定時器的產地及作用。他們這樣想,實在找不到這個定時器,就馬上派人去買幾個。

設備處長聽說丟了定時器,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啥?你再說一遍。”他眼珠兒瞪得嚇人:“那四個東西叫ES427—0720重錘料位定時器。我們是通過北京從德國進口的,別看它每個隻有兩千四百多元,可是沒有了這玩意,閃爍爐‘十一’投料試車的計劃就得泡湯!”

“啥?……”一公司的領導驚出了滿腦門汗:“我以為隨處都可以購買,這麼說是進口的?”

“什麼?……”平時平易近人的八冶公司黨委書記嶽彩亮聽完彙報後大為光火:“那可是要命的一個配件啊!”

緊接著,八建公司迅速召集有關單位和人員研究應急措施。

晚七時,八建公司一公司總工程師撥通了北京的電話:“喂,我是北方河西,我是第八冶金建設公司……我們想委托你們再從德國進口四個重錘料位定時器。”總工極力掩飾著焦急的心情。

“你們不是有了嗎?”

“是呀,我們想再買四個,作為備件。”他不敢說出丟失的事,害怕外國人借機抬高價格。

“這東西已經漲價,每個三千九百元。”

“那,那也可以……”總工捏把汗。為保證十一投料試車,多花些錢也得買呀。

“好的,我們馬上與德國聯係。”

掛完電話,經理和總工長長地籲口氣。十萬火急哪!離試車還有三十一天,小小定時器,影響巨大啊!

晚上10時半,北京方麵的電話終於響起。

“啥?……”總工聽著電話,驚呆了。

“重錘料位定時器,德國方麵暫時沒貨,如果要的話,得四個月以後……”對方安慰說:“再說了,你們已經有了,我認為沒有必要重複購買。當然了,你們如果非要不可的話,那就得等。”

話筒慢慢從總工手裏滑落。他清楚,如果找不回定時器,耽誤閃速爐試車,不但影響金川公司的生產,而且按合同規定,他們得向金川公司賠付違約金五十萬元以上,作為罰款。

“啥?……”金川公司的領導知道這一切後,大吃一驚:“這不僅僅是耽誤我們生產,給我們造成經濟損失的問題,而我們已經給中共中央總書記打了包票,我們必須在國慶節那一天投料試車的。”

是啊,金川公司的領導之所以憂心忡忡,是因為備受國家關注的金川公司二期工程,如果不按期投料試車,不僅會造成難以估量的經濟損失,還會產生重大的政治影響。

重錘料位定時器的丟失,給金川公司、八冶公司帶來的影響和經濟損失將是無法彌補的。於是,金川公司保衛部立刻派出保衛幹部和八建公司保衛部聯手追查定時器的下落。

可是,三天過去了。案子還是沒有一點點線索。現在,離試車還有二十八天了。

金川公司黨委書記楊學思、經理楊金義心急如焚。江總書記“祝賀你們成功!祝賀你們成功!”的美好祝願,言猶在耳。

9月3日深夜,市公安局三樓會議室,金川公司黨委書記楊學思、八建公司黨委書記嶽彩亮和市上有關領導以及市公安局的頭頭腦腦緊急召開會議。

當王傑武接到通知匆匆走進會場時,與會人員的目光唰地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局長向楊學思、嶽彩亮介紹說,這就是我給你們派的破案專家。

楊書記、嶽書記抱拳對王傑武說:“拜托了!拜托了!”

領導給他這麼高的評價和希望。瞬間,王傑武覺得肩上像壓了千斤鐵塊般重。局長說,給你七天的時間破案,追回重錘料位定時器,保證“十一”試車投產。

嶽彩亮反複強調說:王警官,不僅僅是破案,關鍵要把東西追回。

是呀!破了案,追不回定時器,影響了金川公司投料試車,這個案子等於沒破。這是王傑武頭回搞企業內部精密儀器被盜案件,況且還有如此的附加條件,特殊得近乎苛刻。不管你有沒有準備,也不管你是否願意,嚴峻的考驗突然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事後,他對局長說,七天不行,得兩個禮拜。局長說,就限你七天時間。實際上,局長是故意給王傑武加壓。用辯證法的話說,壓力多大動力就多大,沒有壓力,何以有動力。辦案前的思想準備,首先是一種精神,一種壓力。

會上,楊學思、嶽彩亮心情沉重地說,購買定時器,已經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十一”能不能試車投產,就看你們公安的了。

自然,公安能否破案,就看你刑偵副科長王傑武的了,但願這起案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樣,辦得傑出威武。

市公安局成立了以王傑武為組長的專案組。他們分別是內保科偵查員馮宏慶,八冶保衛處幹事李慶明,一公司保衛科幹部馬輝,金川公司公安處幹警劉勇剛、李洪漢,一冶保衛科幹部季樹平等人。

王傑武知道,這個案子如果按期偵破的話,那麼,在金川二期工程的建設中,他們的名字也會像其他建設者一樣,將被載入共和國有色金屬工業建設的史冊,永遠被人們記住。如果不能偵破,他王傑武的名字就會被載入曆史的恥辱柱,也會讓人們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