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林所在的建築工地夥房,離家隻有一百來米遠。7點來鍾,他炒完大鍋菜,熱好饅頭隻等著民工吃飯。他很戀家,趁這空兒,他回家了一趟,見孩子在寫字,杜小華還沒回家。他拍拍兒子、姑娘的頭又返回食堂。
晚8點,給民工們開完飯,他解下圍裙正要回家,女兒跑過來:“爸爸,家裏來人了,我媽叫你回家。”
“來的誰?”
“我不認識。”
郭業林牽著女兒的手回家。
一進門,見杜小華和她單位的男同事杜大話在屋裏坐著說話。郭業林心裏“咯噔”了一下,像被錐子紮,又像是眼裏揉進了沙子。
郭業林的臉上一層陰雲。在他看來自己心愛年輕漂亮的妻子不能和別的男人來往,來往就是不規矩,就是不道德,就是有悖人倫。從小在閉塞的農村生活的他,深深打下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烙印。他愛他妻子,愛得很深很深。杜小華要是和哪個男人多說上幾句話,他心裏就不自在。
“是不是妻子和那人……”郭業林疑雲頓起。他和杜小華的同事以前見過幾回麵。今天妻子居然和他在屋裏說話,這簡直是……礙於情麵,他還是給杜大話讓了根煙。
一會兒,郭業林的熟人董湘橋來找他商量租房子開飯館的事。杜大話和董湘橋相互認識,屋裏的氣氛開始活躍,杜大話提出喝幾杯酒。
“我提瓶酒去。”郭業林站起身。
“不了,大熱的天,我看咱們還是到外麵的啤酒攤喝幾杯啤酒吧!”杜大話連忙製止。
“對,咱們到外邊去,把嫂子和孩子也帶上,呆在家裏也沒意思。”董湘橋積極響應。
於是,郭業林鎖上門,杜小華帶上兩個孩子,他們來到河西汽車站對麵一家啤酒攤上。
此時,夕陽向大地散發著最後的熱力,漸漸向龍首山後下沉。馬路上乘涼散步的人川流不息……
啤酒攤附近,空氣裏漂浮著啤酒的醇香味兒和濃濃的煙草味兒,以及人們身上的鹹汗味兒。
杜小華和兩個孩子在慢慢地喝著飲料。已喝了四大杯啤酒的郭業林吊著臉默默無語。咕咚,咕咚,他一仰脖第五杯啤酒又灌進了肚裏。他用胳膊抹抹嘴角上的白沫,臉和脖子漲成了紫紅色。
9點多,杜大話說回家有事,董湘橋也隨後離開。
郭業林、杜小華回家的路上,誰也沒和誰說話。郭業林走得很慢,他酒上頭,氣上心,一股火氣直衝腦門。
上樓梯時,郭業林奪下兩個孩子手中的羊肉串,狠狠的摔下樓梯。
杜小華氣得渾身抖,眼裏轉動著淚花,丈夫喝了酒,她不想跟他爭什麼高低。
郭業林脫掉外衣準備上床,杜小華脫掉裙子準備睡覺。
“你為啥不高興?”郭業林啤酒喝得有點多,滿嘴酒氣。
“上樓時,你為啥把孩子手裏的肉串給奪過去扔了?告訴你,肉串是我給孩子買的,你以為是誰買的。”杜小華氣也湧上心頭,她爭辯著。
兩人大一陣小一陣的為瑣事吵了起來。
杜小華眼裏開始流淚,她嗚咽著:“像這樣我沒法活了,你把這事說清楚……”她氣得肺炸,同事之間的正常來往,丈夫卻這樣小肚雞腸。
郭業林趁著酒勁,反唇相譏,兩人互不相讓。前幾天,因為孩子的事郭業林踢過杜小華一腳,她怕影響不好悄悄忍了,沒有和丈夫計較。這次她實在忍不住了。
酒力和著猜忌的妒火像一根即燃的導火索,瞬間就要燃燒、爆炸。
“我有我的自由,我的事你不要管。”杜小華賭氣道。
“哼……你有你的自由。”郭業林青筋暴跳冷笑著,“騰”地跳下床,鄙夷的眼光狠狠盯著妻子。
“你除非用刀把我捅死或剁死。”杜小華甩把鼻涕眼淚,也不示弱。
兩個孩子嚇得縮在床上,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爸媽今天為啥這麼凶。
眨眼間,一場不應發生的血案發生了。郭業林從床下放碗筷的地方抄起了菜刀。“啪”一聲,重重拍在水池的邊緣,水池被打破,像磚頭砸在水泥地麵上。平日老實巴交的郭業林狂怒得像一頭獅子,他舉起菜刀“撲哧”一刀砍在了杜小華的腿上。她尖叫一聲“撲騰”倒地,腿上血流如注。
兩個孩子見狀,嚇得小手捂起眼嗷嗷大哭,拚命喊叫著他們的爸媽。
妻子雖然身負重傷,但她嘴巴不饒人,她還在罵著丈夫。已喪失理智的郭業林一氣之下,揮動菜刀,在妻子頭上、四肢上一陣亂剁。
刹那間,鮮血四迸,頃刻染紅了地麵。杜小華身中三十多刀,在血泊中掙紮抽搐,最後便停止了呼吸。
一場不該發生的悲劇發生了,一個本來幸福美滿的家庭破碎了。與郭業林朝夕相伴的妻子,曾使他深深愛戀的妻子,給他生了一雙兒女的妻子,就這樣慘死在了他的刀下。
現場,三十一歲的杜小華一雙死不閉目的眼,像是在控訴,又像是在期待。老法醫含著同情的淚費了一陣勁,才把她的眼合上。也許,她在掛記著她那一雙兒女,掛記著生她養她的父母,掛記著她年邁的公公、婆婆。她那死不瞑目的兩眼更有著幾多困惑,也許,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怎麼也不理解,深深摯愛過她的丈夫,她信賴無疑的丈夫,竟然向她舉起了屠刀。
不遠處,酒樓舞廳飄來一陣歌聲:“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
平時,這柔情似水甜甜蜜蜜的歌聲唱醉了多少人心。
此時,這歌聲卻使這裏的人皺眉心煩,聽起來是那樣的紮耳,在場的人的心被唱碎了,不知不覺中人們不禁打了個寒戰。
郭業林殺妻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河西。人們目瞪口呆之餘在憤憤指責郭業林的禽獸不如,同時,更多的是深深地同情他們的年幼的孩子。
人們在為杜小華歎息。
人們為郭業林、杜小華的孩子歎息。
一個簡單的令人咋舌的案情,一個聽起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案情。
可怕的愚昧,毫無根據的猜忌,野蠻和殘忍使兩個年幼的孩子永遠失去了媽媽。
一場不該發生的血案,一場不該發生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