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破鏡重圓(1 / 3)

在赫連燁入住淩小染開張的酒樓那一晚,一封飛鴿傳書從後院悄然向大玄國皇城飛去,此時玄羽正坐在龍案後批閱奏折,右手握著朱砂筆,不停的寫著,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便躍然紙上。

一堆半人高的奏折很快便在他手下批閱完,做完一切,一旁侍立的大太監小春子察言觀色,立即涎著臉上去討好道:“皇上,夜已深了,奴才瞧您疲憊得很,不如去楚妃那裏,讓她給皇上解解乏。”

楚妃全名柳楚楚,是年前玄羽微服私訪時帶回來的,她就像是一顆明珠,迅速在大玄後宮紅了起來,玄羽幾乎每日都會宿在她宮裏,成了後宮裏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她會這樣受寵,全憑著一張神似淩小染的容貌,她卻比一年前的白柔兒更加得帝心,因為她懂得投其所好,楚妃從不以自己長得像淩小染而為恥,反而引以為榮,花了許多心力去模仿淩小染,為的是能將玄羽的心牢牢的攥在手上。

秦若蘭曾譏諷她沒有自尊,她回以一笑,道:“自尊能值什麼?自尊就能讓臣妾風光起來嗎?對於男人來說,隻要你願意放下自尊討好他,還不手到擒來。”說罷她又睇向秦若蘭,說了一句大不敬的話,“皇後娘娘是要自尊呢還是要皇上?”

秦若蘭當即對自己的婢女如絮說,見過無恥的人,沒見過無恥到這種程度還出來的丟人現眼的女人,但是一方麵謾罵柳楚楚,卻又不敢動她,畢竟現在她在宮中的地位,日漸超越她,若是她再懷上玄羽的孩子,那就更不得了了。

因此明著她不敢對柳楚楚怎麼樣,暗地裏去將一盆子惜花送到她宮裏,隻有絕了她的生孕能力,她才能高枕無憂。

玄羽疲憊的靠在龍椅上,淡淡道:“小春子,今兒是什麼日子?”

“回皇上,今天是九月初九。”小春子道。

玄羽重複道:“這麼快就到了九月初九了麼?”說著時,他眼底一片澀然,自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荷包,像是撫摸愛人般輕柔的撫摸著,誰都不知道,這個荷包裏裝著什麼,而隻有他知道,那是一縷斷發。

“皇上,您要擺駕茜西宮嗎?”小春子見玄羽沉默不語,又大膽問道。

玄羽陡然睜大眼睛,細長的狐狸眼在小春子臉上審視著,半晌方嚴聲道:“小春子,別以為你收了楚妃多少禮朕不知道,再幫著她打聽朕的行蹤試探朕,你就去辛者庫報到吧。”

小春子被玄羽的話激得渾身起了一層冷汗,他慌忙跪倒在地,急道:“皇上恕罪,奴才不敢。”

玄羽冷冷的瞅了他一眼,站起來大步向禦書房外踱去,沿著宮道信步而走,沒過久,他便走到了永福宮外,夜幕低垂,永福宮靜靜的屹立在皇宮一角,顯得格外淒清。

此處已經人去樓空,他仍是讓人打掃,就好像一年前,她還在裏麵,會為了報仇努力向夜鶯學習劍術,會與幾個小丫頭玩踢鍵,那時,隻要他想見她,她便還在那裏,而現在,看著空落落的庭院,看著在秋風下蕭瑟的梧桐樹,他眼中的沉痛愈重。

這一年來,他努力不去想她,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的心就會被思念狠狠的啃噬,他一直知道她在哪裏,卻再也沒有勇氣像一年前一樣,哪怕是看她一眼便足矣。

因為他明白,若是他找到她,就再也不會放她走。

哪怕是彼此憎恨也好,彼此折磨也罷,他會死死的抓住她,直到死去亦不會放手。

捏緊手中的荷包,他緩步走進永福宮,,在他身後,一名女子走了出來,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幽冷笑意,一年了,自藍徹死去後,她一直在等待機會為他報仇,但是玄羽太精明,她無法接近他,但人總會有鬆懈的時候,隻要她一日在皇宮裏,她就能尋到那個機會。

玄羽走進永福宮,在秋千上坐下,還記得淩小染未出嫁前,她最喜歡在這裏蕩著秋千,學著她的樣子倚在秋千繩上,他閉目沉思,想著她此時該有的愜意與滿足,他的心似乎也滿足起來。

“染兒,你過得還好嗎?”玄羽喃喃自語,明明知道她聽不見,他還是可笑的問出口,又在秋千上坐了一會兒,他才滿心惆悵的離去,剛出了永福宮,就見到急匆匆尋來的小春子。

他眉目含厲,瞪著他道:“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小春子記起玄羽先前的訓斥,頓時縮了縮頭,急忙將手上的竹筒遞給玄羽,道:“皇上,普明大人來信了,奴才知皇上在等這封信,所以才急急的尋了來。”

玄羽聽到普明二字,神情頓時變得激動,他幾乎是搶過了竹筒,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信上寥寥數語,他的神情變了幾變,最後眼中嫉恨難當,他的手捏緊了信紙,怒道:“赫連燁。”

小春子見他發狠的神情,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向後退去,生怕玄羽大怒之下,會擰斷他的脖子,而此時,玄羽卻大步向前走去,他不能再放任染兒在民間了,他必須在赫連燁打動她的心之前,將她帶回京城。

赫連燁在酒樓裏住了好些日子,每日與淩小染遊山玩水,似乎已經將自己尋人一事全部忘記,淩小染沒有拒絕他的陪伴,隻是在一日午後,兩人對座湖心亭時,她不經意的道:“現在當皇帝都如你這般得閑嗎?”

赫連燁笑了得怡然自樂,道:“現下正是和平時期,朝中重臣已能各司其職,我身上的擔子也相對的少了些,所以出來個把月也不成問題,怎麼,覺得我在這裏你很困擾?”

淩小染被她說中心事,不好意思的垂下頭,道:“怎麼會?我還求之不得呢,對了,你不是說來尋人麼?尋到了嗎?”

赫連燁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淩小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匆匆端起茶杯掩飾心中的窘迫,打趣道:“你別那樣看著我,否則我會以為你對我還有意思?”

赫連燁神情一怔,接著一本正經的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麼?”說完他又歎息一聲,伸手扣住她放在裙裾上的手,一派的溫文,他道:“淩淩,我們真的不能重新來過了嗎?你知道的,這裏一直都空懸著等你來入住。”赫連燁伸出另一隻手比了比自己胸口的位置。

淩小染不著痕跡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悵然的道:“長卿,有些事情一旦失去便再也回不來,正如當年我對你的愛戀,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麼?”

赫連燁失望的垂下眼瞼,半晌,他又抬起眸來,道:“曾經我對自己說,如果你有一個好歸宿,我便徹底的死心,可是淩淩,現在你孑然一身,為何仍是不能接受我的心呢?”

淩小染移開眸,望著遠處群山疊翠,眼底湧起一抹澀意,她淡淡道:“對不起,我很想接納你,但是我心中已經沒有你。”

赫連燁心中一痛,他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蹲下,伸手將她擁進懷裏,淩小染一驚,陡然掙紮起來,赫連燁低低笑開,“你若是心中沒有我,便能坦然接受我的擁抱,淩淩,你分明沒有對我忘情,我知道你仍是不能原諒我當初對你的利用,可是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我會以百分百的真心來對待你。”

淩小染因他的舉動與話語心中生怒,她惱恨道:“赫連燁,你一再的試探我觸我的底線,以為這樣便是愛一個人麼?說到底,你是自私,你如果真的愛我,就請放手,讓我在這裏自由自在的生活。”

赫連燁心中也湧起了怒氣,他在這裏陪著她耗了將近一個月,她以為他真的很閑麼,他不過是想讓她心甘情願的隨他回完夏去,他伸臂緊緊的擁住淩小染,略帶危險的道:“淩淩,來時我帶了五千兵士,現在就駐紮在鎮外十裏處,我想過你會抗拒,但是不要逼我動武力。”

“赫連燁。”淩小染吃驚的盯著他,他沒料到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她,隨即又滿心悲涼,她道:“原來竟是如此,赫連燁,這便是你的誠心,這便是你愛人的方式,,得不到就要強搶麼?”

她搖了搖頭,苦笑道:“你早已不是我初見的那個人了,強娶一個不甘不願的女人回去,這樣你真的就開心了嗎?”

她生來不犯桃花,結果一犯起來,還都是朵朵帶刺的桃花,真真是讓人好笑又好氣。

赫連燁眸裏含威的盯著淩小染,悠然道:“淩淩,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而現在,我要娶你回宮,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夜鶯會首當其衝,我想你必不願意看她為了你而有所損傷。”

“你想幹什麼?”淩小染咬牙瞪著他,早知道他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是她太天真,以為自己能將他當朋友,他亦能將自己當朋友,可從頭到尾,他不過又一次的算計了自己而已。

赫連燁鬆開她,道:“明日,我要你與我拜堂成親,否則……,我不會要夜鶯的命,但是讓她生不如死的方法很多。”

淩小染全身打了一個寒噤,看著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俊臉,她恨得牙癢癢,真恨不得狠狠的摑他一巴掌,將他臉上得意的笑容打碎,但是她隻是咬牙忍耐,道:“好,你放了夜鶯,我嫁給你。”

赫連燁帶著滿意的笑容離去,淩小染見他的背影消失在後院,才一**跌坐在地,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赫連燁會這樣逼迫她,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是這世上最好的良人?

淩小染回到房裏,房外站著一個陌生的侍女,她進去一瞧,夜鶯果然不見了,再看那名侍女,知道是赫連燁派來監視她的,她當下便也不客氣,指使那名侍女道:“姑娘我乏了,去給我打水沐浴淨身。”

那侍女連忙應聲去,一會兒,便讓小二送了木桶與熱水上來,結果卻被淩小染一腳踹翻在地上,水潑了滿屋都是,她指著那名侍女道:“往日我淨身所用的水,是夜鶯親自去鎮外五裏坡的天然溫泉裏提回來的,現在卻要讓我用這水,你家主子就是讓你這樣來侍候我的?”

那名侍女聞言,生怕赫連燁知道了會怪罪她,連忙下去提水去了,等她好不容易將溫泉水提回來,水已經冰涼,她看著淩小染難看的臉色,心中又氣又怒,卻偏偏又發作不得,淩小染心中有怨,本來是借機發泄到這侍女身上,此時見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又動了惻隱之心,揮了揮手,道:“折騰了一下午,我也累了,下去吧。”

那名侍女見她沒有懲罰自己也沒有告狀的意思,連忙鬆了口氣,剛要走,又被淩小染叫住,淩小染道:“等一等。”淩小染閃身到那名侍女身前,俯下身去逼視著她,道:“你知道夜鶯被關押在何處嗎?”

那名侍女一怔,咽喉上已經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住,她顫巍巍的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婢不知道。”

“看來你是命都不想要了,也罷,我成全你。”淩小染說完,手上用力向前一推,匕首不偏不依的刺進那名侍女的頸項裏,見那侍女臉色嚇得蒼白,她停下來,道:“說還是不說?”

“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被赫連公子臨時找你侍候小姐的,小姐饒命,奴婢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兒,奴婢若死了,奴婢的老母小兒也隻有死路一條。”那侍女神情悲愴,一個勁的求饒。

淩小染剛才心煩意亂,此時才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她可不就是鎮東的那個寡婦阿花麼,年前她丈夫去參見,沒過多久,就有人回來說她丈夫犯了事,被軍法處置了,這一家頓時陷入愁雲慘霧中,她聽說後,還讓夜鶯去給她家送了些銀錢的。

她看著她脖頸處細小的血絲,心中有些歉疚,她彎腰扶起她,道:“唉,你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你是那個混蛋的人,阿花,回去吧,我這裏不缺人手,照顧好母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缺錢,我會讓掌櫃的給你送去。”

阿花一個勁的搖頭,她道:“不行,小姐,赫連公子說了,若是沒有將小姐送上花轎,我們婆孫兒三人也不用活了。”

淩小染聞言,心中生怒,赫連燁再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以前他性情雖冷淡,卻也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措來,“罷了,你暫且跟著我吧。”

淩小染心知赫連燁捉住她心軟的弱點,讓她身邊都是些可憐人,她就算想逃,最後也得為了這些無辜的人而留下,隻是他以為娶了她,他便能得到她麼?他做春秋大夢去吧,她一定會讓他後悔今日的逼迫與堅持。

是夜,窗外風聲沙沙作響,淩小染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她想起了許多事,與赫連燁的第一次見麵,他雖然冷淡憂鬱,卻也是溫柔體貼的,在山裏那一日兩夜的時光中,他就像夢幻中的王子,讓她怦然心動。可是後來的種種,她卻知道這個人是多麼會作戲。

人生若祗如初見,那該有多好,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滿心恨意。

躲在床上,她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想著明日的婚禮,又想著那天秋風瑟瑟,她抱著渾身染血的藍徹,對玄羽絕決的態度,她突然便很想很想他。

在深穀中,他們已經盡棄前嫌,說好要一起好好的過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就好像做了一場華麗奢侈的夢,她悵然歎息一聲,若是還能再見……

苦笑一聲,還能再見又如何呢?她已經要嫁給赫連燁了,到那時,她與他就真的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天很快就亮了,五更時,淩小染的房裏出現了七八個侍女,而這些女子身著完夏國的宮裝,看樣子是從宮裏調出來的,淩小染被她們從被窩裏挖起來,不由分說的便替她脫衣服。

淩小染連忙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怒道:“都給我出去,我不需要你們來動手動腳的。”

“那麼你是喜歡我來動手了?”門口倚著似笑非笑的赫連燁,他一身大紅喜袍,越發襯得貌似潘安,直逼玄羽的妖孽去。

淩小染狠狠的瞪著他,不理會他的玩笑話,惡狠狠的道:“你若想讓今天的婚禮泡湯去,大可以讓她們留在這裏,你看我上不上花轎。”

赫連燁心知玩笑不能開得太過,遂拍了拍手,隻留下一人在屋中侍候她,末了又道:“淩淩,無論我的手段有多卑鄙,我對你的心卻是真的,隻要你嫁給我,你想要什麼都行。”

“要你的天下你也給麼?”淩小染嘲諷道。

“隻要你要,我就給。”赫連燁的話很鄭重,沒有一絲玩笑之意,淩小染怔怔的望著他,他卻已經合上門離去,她心底頓生澀苦,何苦來著,這世上又不缺女人,他為什麼就非得要她?

那名宮女倒是心靈手巧,一會兒功夫便給她梳了一個望仙髻,她的頭發自一年前揮劍斬斷後,長得極慢,平常她都是隨意的挽了一個韓式發樣,又清新又方便,現在讓那宮女一弄,倒是添了許多假發上去,又戴上鳳冠,倒是比平日裏更多了幾分沉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