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歌穩坐椅中,似古井般波瀾不驚的眸光,淡然向身後掃了一眼,在一人身上停留片刻,隨即又悄無聲息地挪開。
無論那位蒼王是敵是友,他的提醒都不無道理。
今日她能夠在大夫人臉上甩出一記響亮耳光,也不過是占了天時地利的便宜。大夫人並不知曉她是重生之人,對她毫無防備,這才能讓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份利息討的不難,然而往後,卻不見得還能如此簡單。
對於如今的她而言,絕不可鋒芒畢露,否則,一著不慎,招來的便極有可能是殺身之禍。
輕飲一口杯中清茶,一絲淺淺譏諷隨著氤氳熱氣自慕長歌眼前劃過。
想她這千翠院,裏裏外外的丫鬟婆子,除了碧珠,隻怕不見得有半個對自己忠心。
攘外必先安內,若是連自己的住處都不得半分安穩,她豈不還隻是旁人眼皮子底下的一顆無力棋子?
略一思忖,慕長歌輕按額角,低低歎了一聲,“碧珠,你來。”
碧珠小心上前,聽慕長歌低語幾句,連連點頭,應聲道:“知道了小姐,奴婢這就去預備。”
慕長歌踏出房門之時,慕寶箏也剛剛好急匆匆踏入和煦院。
“母親,方才我怎麼聽說……”
急切之情盡數掛在她臉上,而然她一語未畢,便見大夫人目光一凝,嚴厲地低聲喝了出來——
“住口!”
慕寶箏一愣,後麵那半句硬生生哽在喉間,不無委屈,“母親?”
大夫人微微凝眉,輕掃一眼顧媽媽,顧媽媽恭敬頷首,順從地領著其餘幾個丫鬟退了出去。
待到房門關緊,大夫人眉心方才舒開,“你可知錯?”
言語仍舊嚴厲,隻是眼底的慈愛寵溺,卻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你要知道。”再開口時,就連大夫人的語氣都已軟了下來,“你是慕府唯一的嫡小姐,無論遇到什麼,都絕不能慌張亂了陣腳,失了端莊氣度。這是你的身份,也是你的體麵。”
慕寶箏嘴角輕抿,“母親教訓的是,我隻是聽說了千翠院的事,實在有些安心不下,才會一時著急。”
抬眼瞧了瞧,不見大夫人有什麼反應,隻聽慕寶箏又試探道:“母親,這回會不會是那個小狐媚子察覺到了什麼,誠心讓母親為難?”
大夫人微微一笑,盡是輕蔑,“你這猜測,隻怕是十足的抬舉了她。”
“但這事著實蹊蹺。”慕寶箏視線輕輕一晃,貝齒輕叩,“萬一,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心思,那這狐媚子可留不得了!”
大夫人別過視線,抬起手,打斷了慕寶箏的話。
“她有沒有自己的心思,這些,都不該由你來操心。我傾注無數心血在你和鑫陽身上,不是為了讓你對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明察秋毫。”
“更何況……”大夫人冷笑一聲,“一枚棋子罷了,隻怕她還沒那個本事!”
話音剛一落地,幾聲敲門聲便突兀響起。
大夫人臉色微微一變,以眼神示意慕寶箏不得再多言,才衝門外道了一句進來。
門一開,來的是個豐腴婦人,低頭捧了隻食盒進來。
一見來人,大夫人麵上便微帶了幾分不悅。
“長歌身子還不舒坦,身為二小姐的乳娘,你不在千翠院守著伺候小姐,跑我這來做什麼?”
“回大夫人,奴婢怎敢不好好照看小姐,隻是奴婢這回來,正是小姐吩咐的。”張媽媽畢恭畢敬道,“小姐說什麼也要讓奴婢過來,奴婢實在是不敢不來。”
方才提到慕長歌,還是眼帶恨意的慕寶箏,如今硬是換了副慈悲模樣,關切道:“我也是才聽說了那事,二姐姐不要緊吧?”
“回三小姐,二小姐應當是沒什麼要緊了,隻是她心裏總惦記著夫人,所以不管說什麼,都非要讓奴婢把這送來給大夫人。”
說話間,張媽媽又往上捧了捧那隻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