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自然美,終日被人精心嗬護,澆灌的是山泉水,修剪用的都是銀剪刀。被人如此珍視,如何能不美。可‘人’,若是有一日不想再如此厚待它了……”
慕長歌側過身,莞爾一笑,“王爺,它如今還美麼?”
月季的尖刺,劃破了她的指尖,一點朱紅凝成了珠子,鮮豔奪目,將她臉上那笑意襯的越發清冷孤傲。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她慕長歌都絕不會再讓自己活成這樣一株華美月季。看似日日雍容綻放,榮寵無雙,卻一輩子都活在對別人的依附之中,一輩子都活在他人的操縱之下。
祁靳之不是不好,也未必見得就一定不是真心,可他即便是再好,那依附二字,也足以令她退避三舍。
此生,永生,她絕不要再依附何人,哪怕是要與命數鬥個遍體鱗傷,血肉模糊,也要拚著一口氣,在這混沌世間殺出一條自己堂堂正正走穩了的路!
祁靳之的目光,在那一地狼藉與慕長歌之間,掃了幾個來回。
隨即,便聽得他一聲冷笑,入秋後的零星寒氣,都在這一瞬間凝在了他的臉上。
“慕長歌,你端的是不識抬舉。慕家對本王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本王若是想要了你的命,怕也不見得會有多難!”
言語之間,祁靳之那雙魅惑狐目中,已然湧動起了絲絲殺意。
慕長歌靜默片刻,隨即淡淡一笑,眉眼之間,好似一口幽深古井,波瀾不驚。
“長歌本就是退無可退之人,這條命,本也沒什麼好留戀。王爺倘若想送我一場一了百了,我反倒要感謝王爺了。”
輕描淡寫的幾句,好似再隨意淡然不過。
有風吹過,亂了鬢發,卻唯獨吹不亂她眼底的一池安然。
祁靳之眼底溫度更冷了幾分,誰都瞧不見他是如何將那扇麵展開探出的,待慕長歌察覺時,那不知是用什麼打造而成的折扇,極薄的鋒利邊緣,已危險地貼在了她的頸間。
“當真不怕?”
慕長歌微微一笑,“王爺隻管一試,不就知道了?”
“二小姐膽識過人,倒真讓本王要另眼相看了。”
半晌,祁靳之將那折扇收了回去,“本王對二小姐,當真是欽佩不已。”
“欽佩大可不必,倘若能換得王爺三分敬重,長歌已經很是知足。”
慕長歌附身,規矩行了一禮,“時候不早,王爺也請回去吧。”
轉身不過幾步,慕長歌就聽到了身後祁靳之的聲音。
“慕長歌!”
倒不是那客客氣氣的二小姐稱呼了,慕長歌頓住腳步,回頭望去。
“本王敬重你,但不表示本王打算就此罷休。先前是本王唐突,看低了你,還望二小姐莫要見怪。”
逆著光影,他的麵容有了幾分模糊,唯獨聲音清晰無比。
慕長歌淡然一笑,隨即轉身離去。
這傳聞中跋扈無禮的蒼王,看來倒也真不像是傳言中那般惹人厭惡。
緩步走過拐角,先前一直安靜跟在身側的碧珠,突然便軟綿綿地扶著牆根,幾乎要癱軟一般。
聽聞動靜,慕長歌連忙伸手去攙扶,“怎麼這麼不小心,摔著沒有?”
“奴婢哪是摔著了,奴婢是……是怕到腿軟了!”碧珠牙齒還有些打顫,“剛才王爺要是真動了怒,小姐這命難不成真不打算要了麼?”
“你怕的就是這個?”慕長歌愕然,笑了笑,“他不會的。”
碧珠卻不信這話,總有些劫後餘生似的感覺,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起了轉,唯恐她的小姐就此喪了命。
但慕長歌就是能肯定,祁靳之他不會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前世她見多了刀光劍影,見血的不見血的廝殺遍布四周。想要她命的人不在少數,但那些真想要了誰命的人,斷然不會如此坦蕩,更不會在把利器貼近她身子時,還要分外的小心翼翼。
遞了帕子給她,慕長歌輕聲道:“眼淚都出來了,快些擦一擦。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讓今天戲台子上的事給嚇著了。”
碧珠把眼淚一擦,“這事,奴婢倒是一點都不怕。奴婢相信小姐,小姐既然有主意,奴婢就沒什麼好怕,隻管按著小姐說的做就是。”
慕長歌微微一笑,這件事,她當然有主意,而且還是萬無一失的主意。
慕寶箏和大夫人她們,如今隻怕是想破了腦袋,都絕不會料到她究竟是如何在眨眼之間,就把東西給調換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