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彤抽抽噎噎地對安藝昕說：“外公才被接回家的時候，我們也真的是一心想好好照顧他的。可是，這些年，表姐你不知道我們被鄰居投訴了多少次……從樓上亂扔東西下去……把垃圾桶故意弄翻……一到半夜，外公不是大喊大叫，就是自己偷偷跑出去，有時候去敲別人家的門，有時候去砸小區的花盆公告欄。”
安藝昕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表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隨便找個鄰居問問看。”吳彤擦了擦眼淚，“我們不知道有多少次，拎著東西去給別人登門道歉，有些鄰居肯體諒我們家裏有病人，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也不會太過刁難我們。可也總是有不肯原諒的。我爸總說，不管怎麼樣，的的確確就是我們給人家添了麻煩造成了不便，隨便人家怎麼罵，就當是給人家出口氣。”
吳彤看著安藝昕，“可是表姐，你能理解嗎？我一個小女孩兒，被有些人用髒話罵的哭不敢哭，還嘴不能還嘴的時候，我……”
安藝昕拍拍她的肩膀。一個正值青春好年華的女孩子，誰願意去麵對這樣的情況。
“後來我爸就不讓我去了，也不讓我媽去。我媽她性格急，有時候忍不住跟人吵起來。這等於是火上澆油，所以我爸就一個人去。可是你也知道，我爸他腿腳不方便，有幾次遇到特別過分的人，突然動起手來，我爸別說沒有還手之力了，就連躲都躲不開。”
吳彤的眼淚嘩嘩地流，“表姐你都不知道我們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就別說旁的了，什麼把家裏貴重東西扔了，才吃過飯就又在屋裏砸碗摔鍋說要餓死他。”
安藝昕不知道該說什麼。
上次她去的時候，外公一直隻是很安靜地坐著，她就完全沒有想到，平時他居然會給舅舅他們增加那麼大的麻煩。
“好了，小彤，你不用說了。我可以理解。”
“表姐，我真的……其實我心裏也特別難過，我經常告訴自己，不能嫌棄外公，他隻是生病了，他也不想的，我們小時候他怎麼照顧我的，現在我們就該怎麼照顧他。可是……”
安藝昕歎了口氣，心裏沉甸甸的。
照顧小孩子，再辛苦再累，大人卻也是高興的。因為孩子會長大，每一天都充滿了無盡的希望。
可是照顧老人卻不同，帶來的是永遠看不到希望的疲倦和絕望。
吳彤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正因為她還是很惦記之前外公的養育之恩，心存善念，才會在現在忍不住心生怨懟的時候，又生出許多愧疚之情。
人的情感十分複雜，非黑即白那是不可能的。
安藝昕完全可以理解。
“表姐，我……我真的好怕，你說，這次會不會……會不會又是外公他放的火……還是，還是……”
安藝昕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剛才我跟你說的那些事，到底有幾分真假，也不確定。所以現在，我們還是別胡思亂想。”
吳彤點了點頭，“我知道，隻是我心裏慌得很，這事情怎麼好像跟我們家脫不開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