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歲月裏,女王從來沒有聽到這麼輕柔、卻又這麼堅決的話語。
承胤說得溫和,也說得殘忍。
夜晚呼嘯而過的山風,吹得她清醒了些。
“原來,”她哽咽了一句,“原來我並沒有大方的資格啊……”
自己想當然的,想要成為他的妻子,並且不介意與別人分享,可是自己沒想到,他的家裏早已有了女主人。
承胤也鬆了肩膀的力氣,道:“然然,中原的父母之命,是不能違抗的,我也沒有想過去違抗,成家立業、傳宗接代、光宗耀祖,這是每個男人要做的事情,在中原,女子十五及笄,我比你年長那麼多歲,怎麼可能還未成家?”
女王點點頭,哭道:“嗯,是我笨,沒想到這個……像承胤哥哥你這樣男子,怎麼可能沒有妻子。”
她轉頭往宮殿裏跑,一路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承胤看著她傷心的樣子,心疼得深深吸了幾口氣,站在石階的轉角處,背著手看著下麵的街道。
黑夜中,這個小城亮著燈火,有些在聚會的家中傳出一點歡聲笑語和三弦琴的聲音,這裏越來越富庶,或許再過十年,人口增加、貿易繁榮,再修建一條引水渠,將雪山的水引入,也會變成一個世外桃源、沙漠綠洲、塞上江南。
可是自己,還能不能呆上十年?
當年皇帝給了十年之期,此時國師朝拜,說明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如果再不回長安複命,就有叛國之嫌,到時候,可是誅九族的重罪、而且也會要求玉伏靈國將自己交出來。
必須回去,不回去複明,可能會給這個小國帶來傾國之禍。
承胤一步步的走上階梯,走入宮殿裏麵,剛轉過正殿的回廊,就看到一個侍女一臉擔憂。
“怎麼了?”他問。
侍女躬身行了行禮,道:“女王陛下不知道怎麼了,一路哭著跑過去,剛才跌了一跤,我去扶她,她也不理,自己爬起來跑了……”
承胤心下暗歎,點點頭,朝女王的寢宮走去。
他這些年在宮廷裏,十分的自由,女王的父汗非常信任他,曾經想給他官職和華麗的宮室,但是他都拒絕了。
他一直都是以一個“先生”的身份,住在最偏僻的宮室裏。
不過這些年來,他與大汗和女王的親密,讓他在宮裏行走不受任何限製,連密道他都一清二楚。
女王寢宮的守衛是忠心耿耿的妥莫爾,他一臉的苦悶,看到承胤走來,忙迎上去。
“承胤先生,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女王讓我走開啊?”無辜被嫌棄的妥莫爾,撓著頭鬱悶的詢問承胤。
“沒什麼,我說話讓她生氣了,她遷怒你而已,我現在去哄哄她。”承胤回答道。
他剛要掀開最外層的厚重帷幔,妥莫爾伸手隔住了他。
“承胤先生,我很尊敬你,但是你也不能傷女王的心啊!她、她很……”妥莫爾糾結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承胤不說看,帶著一點笑意看著他。
妥莫爾回頭看了看帷幔,冬日的帷幔非常厚重,幾層帷幔後麵,不知道女王會不會聽到他的說話。
有些話,自己說出來和別人說出來,感覺不一樣。
比如自己說,我喜歡你,那是感情的流露,就算被拒絕,也可以自己默默地****傷口,把感情藏起來,直到結疤。
但如果別人說,她喜歡你,就變了味,好像自己的傷口被暴曬在陽光下,想躲起來都做不到。
妥莫爾雖然沒有多麼細的心思,但是他很忠誠,他知道哪些話語不利於女王,於是在承胤的目光凝視下,忍住了。
“承胤先生,女王很……依賴你,她就算做錯什麼事情,你也別把她弄哭啊……害我以為誰欺負她了,一問,還被她凶了兩句。”妥莫爾收回手,側身讓開了帷幔的入口。
承胤點點頭,道:“你說得對,我現在去哄哄她,以後不會了。”
他掀開帷幔,站在最內層的薄紗前,看到女王撲在自己的玉塌上,沒有哭泣的聲音,但是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沒有出聲,隻是淡淡的看著,說是哄哄她,可自己有什麼話能用來哄?事實擺在這裏,小姑娘年幼時的依賴、慢慢長大變成了依戀,這種愛慕夾雜著親情,怎麼斷?
該怎麼斷?
怎麼才能斷?
女王咬著下唇嗚嗚的哭了一陣,眼淚滴在皮毛上,沾濕了蓬鬆的絨毛,眼睛上蒙的白紗已經被淚水浸透,貼在皮膚上十分難受,於是她抬手拆掉了眼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