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悅耳,明心見性。緊張的心緒,在禪意中明悟,詩雲內流淌,字字如天籟,妙語如鍾鼓,神靈悸動,心曠神怡。
清淨來的莫名其妙,煩惱拋得無聲無息。浪濤洶湧澎湃之勢,已迫在眉睫,即將再掀風雨。然而,真實浮現在眼前,卻驚不起一絲波瀾。
腦海中禪詩不斷回響,內心越發神定,古井無波。孩童驚異萬分,搖頭晃腦望向父親。但見長者會心一笑,雙手背負,傲然屹立,無絲毫動作,阻止聲勢浩大地洪流擴散。
正當此際,耳邊再度傳來一陣禪意,高亢宏亮,渾厚深沉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阿彌陀佛。”
孩童心頭一震,轉身隨聲就視,雙眸鋒芒直透硝煙彌漫的戰場。滿目蒼夷,煙火未消,錦旗潦倒,兵戈遍地,馬革裹屍,血染黃土,處處哀嚎不絕。
期間,唯有一僧,身披袈裟,寥落破舊,半身裸衣在外,皮膚銅骨,黃亮有澤。年過五旬,麵如彌勒,念珠隨身掛懷,慈眉善目,身若磐石,形如龍虎。沐浴著天降甘霖,散發靈光,雙手合十,迎著天劫地災,腳踏屍山血海,心如明鏡,身似菩提,無喜無悲,一步一印,緩步走來。
步不停,路難行,紅塵疾苦,苦苦苦,苦不過眾生苦。孩童不解,和尚不是慈悲為懷,救苦救難,普渡眾生。為何眼前僧者,毫無悲天憫人之心,踏著屍體,心如堅石,對身邊遭遇視而不見。
長者淡然笑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塵兒,用心看,你會發現,眼中所見,並非真實呈現。”
話音未落,禪唱即臨,梵文驚世情,妙語醒夢中。孩童不解長者口中禪意,既然眼觀為虛,唯有閉目聆聽,用心觸感。天地依舊,法語恢弘。隻見,僧者脫口而出的經文,以無形之氣,化有形之光。漫天金色光點閃爍,猶如螢火各自飛臨戰場深處,不斷沒入亡者身軀,萬千軀體內一縷縷黑氣不斷溢出,似幽魂般遊蕩在天地間,凝結成團,久久不能散離。
無形黑氣脫離,死者魂魄得以安息,殘魄變得純淨透明,通體散發淡淡白光,祥和安逸,漂浮在黑氣籠罩的天空,如星光璀璨,盈盈泡沫化作虛無。
孩童吃驚道:“爹爹,這是在超度亡魂嗎?”
白光燃盡,魂魄頓消,空中的黑氣,卻是飄忽無定,四處遊蕩,漫無目的。以至於雨露不沾,佛法難侵,越聚越多,凝而不散。
“眾生好渡人難渡,隻渡眾生不渡人,此話果然非虛。”
長者目光敏銳,話已至此,心中豁然明朗。大道甘霖如沐浴春風,雖然洗去亡者一身塵埃,卻無法洗滌內心執著,不由惋惜道:“那些軀體中飛出的黑氣,是亡者生前執念。身亡心死,執念不消。”
佛者見狀,喝聲猛提,洪亮之聲浩然剛正,禪唱不停,心音如潮,散發恢宏佛氣。萬千經文鋪天蓋地,競相演變卍字法印。卐印相連,法濤無赦,相互共鳴,化作一條長橋,橋麵金光鋪道,長虹隱現,佛海護航。
長者屹立半空,神色動容,雙手合十,拱身作揖,虔誠道:“佛門三不渡:無緣不度,無信不渡;無願不渡。此劫人禍所致,自有因果。罪業之人,罪孽深重,身背劫難,已是大道難行。大師仁慈,甘願入苦海,渡紅塵,與千萬亡者結緣,替三者擋災,普渡眾生。獨自曆經千萬劫,化解萬千怨念,真是好氣魄。無名,拜服。”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無名道者,一式大道無極,行天地自然,道萬法鴻途。拯救生靈不計其數,已是身在世外,心在紅塵。禪緣乃佛門中人,豈能置身事外。”
禪緣佛光披身,莊嚴寶相,言談於心,舉止空明,步伐剛勁,無視江海沉浮,洪流奔騰。赤腳邁著闊步,足不沾塵,卐字佛光隱現,直入地脈。頓時,戰場內早先受火流破壞,地殼炸裂的巨縫,在不斷震動中縫合。天降雨露潤化焦土,卐法一入生機盡複。足踏之處,枯草發嫩芽,斷枝開新花,貝葉化血路,如來渡世塵。
佛法入心,去偽存真。方才的不解,遲疑,迷茫,在佛者腳下,一步一開花,一葉一如來,演化佛之真界,而豁然開朗。孩童心有靈犀,在言談之中明悟,一點即通,解破迷津,佛性滋生道:“眾生遭難,因一方修者為奪寶物而起,雙方一場爭鬥引起天地災劫,造成生靈塗炭,血流成河,觸目驚心。原本戰場廝殺,本就生死無悔,命運在天。但是,突如其來的災禍,打破了原來既定的因果。因果轉罪業,背負罪孽修者怎會知曉,執念有怨,怨氣衝天,化作夢魘非一般法術可淨化。必將無處不在,破三者道心,使之萬劫不複。”
說到此處,孩童抓著腦袋,沉思一會兒,接著續道:“大師菩提明鏡,大慈大悲,在萬千亡者彙聚成的地獄苦海中,以身試法。明知佛們有三不渡,依然施展卐法佛印,化出佛經典界,將亡者怨念困在其中,以禪心為橋,神魂為引,虹為大願,一一結緣。正合,佛渡有緣人之有緣可渡。但身經千萬劫,雖然猜不透,想必大師的這一行為,觸犯了禁忌,再造因果,有點兒逆天行事。”
話語至此,孩童有些遲疑,不敢妄加推斷,明目張開,心如止水般凝視著波濤翻湧的河岸,正被一股佛光阻隔岸邊,始終難越雷池半步。幾番衝撞,前擁後簇的不斷擠壓,卻無功而返。對峙已有多時,孩童不曉得,隻覺開眼瞬間,水浪突降,浪潮順勢回流,亂流紛紛退卻,湖麵逐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