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一行人到了鴻臚寺南燕使團居住的客院時,裏頭正忙碌,見到林翊,使團的人立刻通報了慕容寒。
“不知太上皇來此有何指教?”慕容寒一身紫色錦袍,站在廊下,身姿筆挺,直視著林翊,緩聲問道。
林翊卻笑道,“朕聽聞貴使團遞交回國的折子,故而代替吾皇來給各位使臣送送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盡管提。”
慕容寒心底‘嗬嗬’一笑,他隻想要皇帝陛下同意他向阿璿的提親,他們答應嗎?
他目光微動,一手背在身後,看向站在林翊身側的薑璿,她側著臉,看向林翊,大約是因為守孝的原因,身上穿的很素淨,臉上脂粉未施,可比那些施了脂粉的女子更瑩潤細膩的肌膚,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透出美玉般的光澤。
每一次見麵,都能發現她比上一次更美,而讓她綻放的那個人不是他!
慕容寒唇角浮現淺笑,朝薑璿抬手一拱,行了一禮,“薑姑娘。”
他的語調平緩而從容。
薑璿彎了彎嘴角,“慕容少主。”
慕容寒轉過身去,將林翊等人領進去。
沒人看見他轉身那瞬間的表情。
她的目光磊落而坦蕩,自己明明該難受的,可他卻笑了起來,眼尾上翹,精致的眼眸底下流光溢彩。
等到大家分主賓坐下後,慕容會也出來了。
見到慕容會,薑璿的心裏突了下。
原本她說要和診脈的太醫一起看看那病了的是不是真的慕容會,後來一直沒有讓她隨行的消息。
她偶爾聽薑瑜說了,好像是皇上用了另外的方法確認了,生病的確實不是慕容會。
慕容會出現的那瞬間,薑璿的毛孔不自覺的豎了起來,她想起那古怪暗啞的聲音,說‘捉到了。’
她手不自覺的緊了緊,身子繃的緊緊的。
身側一隻溫暖的大手伸過來,包裹住她的手。
是林翊,隻見他朝自己微微一笑,薑璿也笑了笑,握了握他的手,示意自己無事。
對麵的慕容寒垂下眼眸,遮住那抹黯淡。
慕容會眼神如毒蛇一樣的掠過薑璿,“不知皇帝陛下是否看了我們上的折子,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啟程?”
林翊則道,“貴使團啟程之前,朕還想請你們幫忙做一件事情,可否?”
慕容寒笑了笑,“不知是何事,能為太上皇效勞,是我們的榮幸。”
林翊抬起眼,冷冷地盯著他道,
“許家的馬會上,少主是在場的,刺客太過狡猾,中箭後,竟然逃跑了。”
慕容會露出一絲無意味的笑,淡淡的道,“……貴國臣子可不如何……”
林翊不計較,也笑了笑,“確實,刺客算計的太好,隻能是望馬興歎,看著他逃跑了。”
“如今京城戒嚴,到處都搜檢過了,依然沒有刺客的身影。”
“鴻臚寺還未搜查,所以,朕一是為了送行,二也是來看看,給使團的人排查嫌疑。”
慕容寒瞳色幽暗,說是為了排查嫌疑,其實是已經篤定刺客就是在他們使團裏了。
偏偏當時他在場,想要辯解都不可能,他也不可能正麵和林翊對上。
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所以,他隻能抬起頭,看了看薑璿,然後道,
“當日我確實在場,也很樂意幫助太上皇排憂解難。這樣吧,當時我的人都在這裏,你們要怎麼搜查?”
他指指身後站著的幾個人。
他說的話,非常緩慢,顯然是不太願意的。
也是,誰願意被當做嫌疑犯來被大喇喇的搜查?
偏生,他為了擺脫嫌疑,不得不這樣。
薑璿冷眼看著慕容寒,如果真的是他身邊的人要殺她,她也沒什麼好傷心的。
他們早就沒了關係。
就算他跪在自己麵前,跪出血來,也不能消減她心頭的恨意。
“自己的屬下無用,竟然要排查到我們使團來。貴國不是派了錦衣衛嚴密的監視我們嗎?
我們的動向不是一清二楚嗎?”
慕容會麵色有些蒼白,靠在椅子上,仿佛大病未愈的人,這會臉頰上隱隱泛紅,看起來很是氣憤的樣子。
他憤憤不平的看著林翊,口中譏諷。
林翊轉向慕容寒,淡淡道,“既然覺得自己無辜,那為何不坦然的讓我們搜查,如果是我們冤枉了你們,到時與你們賠罪。”
“哈,說的輕巧,到時候我們白白的被你們冤枉一場,賠罪,你們還能如何的賠罪?”
慕容會麵色越發的殷紅,語氣又利又毒。
“王叔……”慕容寒輕斥道,“如果王叔還沒好利索,那就先回房歇息去。”
慕容會目中明晃晃地寫著對東離的鄙夷。
這個慕容會!
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若是無意也就罷了,可若是有心,他這樣的嘲諷東離的太上皇,可就值得深思了。
慕容寒麵沉如水,冷厲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慕容會。
慕容會有些惱怒的瞥了眼慕容寒,淡淡的說道,“我也不過是為薑姑娘著急罷了,差點死在刺客手裏,偏生那些官員無用,連個殺手都找不到。”
“王爺說的是。”薑璿從善如流的接過話頭,“王爺的心裏,本姑娘領了,既然如此,王爺為何不坦然的將你的人叫出來,我們也好速戰速決。
人在做,天在幹,王爺有什麼好怕的?”
慕容會靠在椅子上,深深地看了眼薑璿,要是他不答應,倒好像他怕了一樣。
有林翊在身側,薑璿原本突跳的心也穩了下來,她抬頭平視著慕容會,目光清亮。
慕容會目中淩厲之色盡數收斂,看著薑璿,看了身後的仆人,點點頭。
人進來,站在薑璿身後的碧雲搖搖頭,表示在場的人都不是她看到的那個。
林翊目光一掃,淡淡說道,
“不知當日跟著慕容少主去馬會的下仆是否都在此?”
外麵忽然傳來了喧嘩吵鬧聲。
“你這人,可真是好笑,都說了今日不能出門,你為何一定要出門?”罵罵咧咧的應該是客院裏裏服侍的人。
邊上又有人幫腔,“就是,你們還沒有拿到通行許可,都說了不能亂走,大門不讓你出,你就想鑽狗洞,沒想到,你們南燕的人竟然有如此的愛好。”
“走走走,去見見你們的領頭少主,讓他好好管教管教你們這些人……”
說著話,人已經到了門前,跟著林翊來的人,已經無聲站到門邊,然後就見兩個穿著東離衙役服的人押著一個穿著灰衣的老仆過來。
薑璿也是一眼看到了那個老仆,她身後的碧雲攥了攥她的袖子,表示自己看到的就是這個人。
說是老仆,也不算老,他的頭發雖花白,背也不太挺直,佝僂著,但精瘦的臉孔上病沒有那麼多皺紋,看年紀像是四十多,要說五十開外,也可以。
說不清看到這人的瞬間是什麼感覺,隻見那老仆的腰背雖佝僂著,仿佛老態龍鍾的模樣。
但一見到眾人的刹那,他彎曲的腰背就仿佛一張拉滿的弓,逼人的氣勢一隱而沒。
這些,足夠給眾人一個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