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李允寧被他拉住,身子趔趄,差點把扁擔上的兩半桶水晃掉。
“寧寧,我們聊聊。”
雲奕瞧她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臉白如紙,身細如柳,仿佛下一刻就會跌倒。
他抬手想卸下她肩上的扁擔,“水,待會兒我幫你挑……”
李允寧不肯鬆,語氣冷淡:“我叫靜寧,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
她明明想問他為什麼出家,真正見麵,心跳得像要從嗓子裏蹦出來,一瞬不想待。
“行,”雲奕歎了口氣,可堅持要幫她卸下擔子,“我這個過路人看你需要休息。”
“靜寧——”
前麵的尼姑隊伍中有人喊了一聲。
李允寧抬腳想走,她等過了這段再去路邊休息。
雲奕卻不鬆手,死死箍著她的胳膊,緩緩回頭,瞄向那群交頭接耳向此張望的尼姑。
興許他的神情太冷厲、眼神太駭人,尼姑們像一群嘰喳的麻雀見了老鷹,頃刻安靜下來,有幾個扭頭想走。
李允寧瞧雲奕這架勢,今天她不和他說清楚,往後他不會善罷甘休。
她放下擔子上的兩桶,朝前方喊道:“你們先走。”
拭了把臉上的汗珠,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低眉垂頭,等他先開口。
他出家的原因,不必再問,他此刻的態度表明一切。
身為僧人,見她第一麵拉拉扯扯,絲毫不守佛門不近女色的清規戒律。
她沒抬頭,也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如一團火烈烈地在她身上燃燒。
雲奕打量隨意坐在石頭上的李允寧,她穿著寬大的淺藍袍服,戴著同色帽子,襯得人像湖裏漂浮的一朵白花。
個把月沒見,原先肉嘟嘟的嬰兒肥消失,尖尖的下頜凸顯,雖多了幾分女子的清麗,但從蒼白的麵色、疲乏的眉眼不難看出,她過得並不好。
他的心像被人揪了一把,輕聲道:“寧寧,你瘦了……”
李允寧把頭埋得低低的,冷聲道:“落發為尼,不念凡塵,我並不想和你敘舊……”
雲奕瞧她整個人縮得像隻受傷的小貓,兩手動了動,很想將她攬進懷中。
他攔下她,起初是看她挑水那麼吃力,纖細的身子搖搖晃晃,孱弱得令人心疼。
等細看她,除心疼外,又滋生出惱怒和無力的情緒。
以前他連壺水沒讓她拎過,現在她偏偏自討苦吃,這樣折騰自己。
若不是怕她憎惡,他真想把她扛回府裏關起來。
哪怕他幫她挑水,她願不願意難說。關鍵她在庵裏不是長久之計,夥食差,經常幹活,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哪能受得住。
雲奕深吸一口氣,溫聲道:“寧寧,我不是有意打擾你修行,相反,我很支持你修行……”
李允寧抬頭,詫異地看著他。
雲奕繼續道:“我看你太累了,這樣,我在蓮溪庵附近再給你蓋一座寺庵,你還俗做居士,白日裏去蓮溪庵聽課誦經,吃飯睡覺就在新庵裏。如果師太交代你做活,我找人幫你……”
李允寧像聽到什麼笑話,嘲弄地睨著雲奕,淺淺地笑了笑:“你還以為我是你養的雀兒?”
她不屑他的提議,但懂他的意思。他可能看她憔悴瘦弱,想給她改善衣食起居,可她決心要和他斷絕關係,怎麼可能接受。
她起身,挺直腰板,“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別人能吃下這份苦,我憑什麼不能?”
“我一個亡國公主,早該過上這樣的日子,如果按你所說,以後被你那樣圈養,那與從前有什麼兩樣,我何必尋死覓活過來修行?”
“如今身體雖苦,但我無愧於心,無愧父母兄長……”
雲奕抬手,試圖安撫她:“寧寧,我不還俗,我不碰你……”
他隻是見不得她這樣吃苦。
“那也不必!”李允寧拒絕,抬步彎腰去挑自己的擔子,用凶巴巴的語氣說,“我不會回心轉意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早點回去做你的高官、娶你的嫡妻才是正事,不用和我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