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軍紀森嚴的居涼關守軍,又一次鬧開了。

自從定王的罪行被公開,居涼關守軍就無一日安定過,每日都有上萬人舉重鬧事。一開始守將重打了帶頭之人,但並沒有把鬧事者壓下去,反而激起了更大的矛盾,更多的人加入到這場暴亂中來。法不責眾,他隻有幾個親信下屬,沒辦法與幾萬人乃至二十萬人相抗。

守將頭痛地看著城牆下站得密密麻麻喊口號的士兵,震耳欲聾的喊聲如山崩海嘯,傳出了數十裏。

“定王無罪,奸臣栽贓,昏君無道!”

“定王無罪,奸臣栽贓,昏君無道!”

守將氣得來回踱步:“真是反了,反了,竟敢當眾辱罵陛下!真以為人多就殺不得了嗎?”

然而真的是殺不得,居涼關若是開了,隻怕北涼就要趁機攻來了。這幾年來兩國雖然休戰,但也不得不防。居涼關這二十萬守軍是跟著定王打了七年北涼的老兵,一個個驍勇善戰,都是精兵猛將,定王將這些士兵留在居涼關把守要塞,一旦居涼關兵變,定京也就危險了。

“大人,這些士兵就隨便喊喊,不要緊的。”一個士兵說道。

然而話音剛落,便響起了撞城門的聲音。

“咱們殺回定京,救出王爺!”

“殺回定京,救出王爺!”

眾人口令一換,頓時群情更加激奮,鬥誌更盛,摧枯拉朽一般地撞上了緊閉的城門。

守將大驚失色:“他們幹什麼,這真的要造反了嗎?”

“大人,咱們還是快逃吧,先回定京去稟告陛下!”

守將剛剛想逃,便看到樓梯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上來。

“沈、沈大人!”守將頓時連滾帶爬跑過去跪下行禮,“大人,那群士兵要造反啊!”

沈驚鴻沉著臉,拂袖道:“沒用的東西,滾!”

守將滾到了一邊,這才看到站在沈驚鴻身後的,居然是定王劉衍!

劉衍因為數日不見天日,麵色有些蒼白,即便看起來病弱,卻依舊儀表不凡,俊美儒雅。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城樓下的騷亂,沈驚鴻在他身旁說道:“你也看到了,這是你願意看到的景象嗎?難道讓旁人為你流血,你能忍心?難道讓敵國乘虛而入,你不愧疚?你本就是罪人,又何必畏死?”

城樓下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定王的出現,一時之間眾人此起彼伏地喊著定王,停下了撞城門的舉措。

“定王殿下!定王殿下出來了!”眾人歡呼著,朝著城樓上的劉衍大喊,“定王無罪!定王無罪!”

劉衍做了軍中的收聲手勢,所有人在瞬間閉上了嘴,隻有餘音未絕。

“眾將士聽令,收兵!”劉衍直到周圍安靜了下來,才大聲下令。

眾人雖然不明所以,但一聽到軍令,還是下意識地跟著軍令行動,一時之間所有刀槍落地,發出整齊的悶響。

劉衍深呼吸著,靜靜看著眼前整齊的隊列,還有一個個士兵崇敬新任的眼神。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逼宮嗎,造反嗎?”

“你們是什麼身份?是敵寇,還是內奸!”

“你們的職責又是什麼?是內鬥,還是守城?”

劉衍一連三問,讓不少人低下了頭,卻還有人揚著臉看著劉衍,一臉的憤怒和不服,卻不敢說話。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救我,但你們是陳國的士兵,不是我的士兵!供養你們的,是陳國的百姓,不是我!你們隻能為百姓而戰,不能為我而戰,更不能為了我而內戰,陷家國於危難之中!你們守衛著的,是陳國的門戶,你們要是散了,陳國就會亂了!”

“站在這裏的,有跟了我三年的,五年的,甚至是從我從軍第一日起,便與我並肩作戰的同袍兄弟,難道這麼多年來,你們還不明白自己的天職嗎!你們不是我劉衍的私軍,你們是陛下的軍隊,是百姓的軍隊,你們要時刻牢記這一點,忠君、愛民,不可叛國叛軍,不可侵擾百姓,至於我……”

“不值得你們這麼做。”

“我有罪,自當認罪伏誅,你們抗旨鬧事,同樣是罪人,不但自己犯了大罪,更會禍及家人!”

劉衍長長歎了口氣,聽著風聲在耳邊嗚咽著,良久說道:“都回去吧,你們若是念著舊情,就幫我守著……陳國的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