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元獨眼嚴厲如刀:“怎麼回事?”晁信義將劉公公所說的話,向嶽父複述了一遍。張壽元又問他做了哪些準備,晁信義如實以告,自然是向劉公公拜了節,也去醇王府走動了。其他一些宮裏的關係,也都一一拜過。
張壽元沉思片刻,說:“你想過沒有?這件事,如果按照常規,你的做法肯定沒問題。可是,宮裏既然傳出消息,要重新核定專供權,就說明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晁信義說:“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劉公公也肯定地說,確實有人走通了門子。”
張壽元說:“畢竟這件事牽涉巨大利益,有人走門子是可以想象的。如果京西胭脂鋪還是以前的京西胭脂鋪,就算有人走門子,恐怕也無濟於事。現在的問題在於,京西胭脂鋪出了事,別人也就有了機會。哪怕大家都在走門子,最後也要看誰的門子硬。”
晁信義說:“人家的門子比我們的硬,人家走通的是李公公的門子。”張壽元一驚,問:“李公公?哪個李公公?”
晁信義說:“大內總管李蓮英李公公。”
張壽元坐不住了,剛端起的茶杯放下了,他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了幾步,似乎還有點不相信,問:“這消息確實?”
晁信義說:“劉公公說得很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李公公出麵說了話,根本不可能有重新遴選這件事。”
“也就是說,買通李公公的這個人花了血本。”張壽元說。晁信義很清楚,因此說:“那是自然。”張壽元在房間裏走了好幾個來回。晁信義一直看著嶽父,沒有出聲。張壽元走了幾圈,停下來,似乎要對晁信義說什麼話,顯然沒有完全想好,便將話吞了回去,重新走了幾圈,才冒出一句話:“這個人,實力恐怕非同小可。”晁信義說:“如果我猜得不錯,應該是王記。”
張壽元皺了皺眉頭說:“王記?王興業父子最近不是對你挺好嗎?”
晁信義說:“他們對我好,那是因為京西胭脂鋪倒了,他們在施舍。而他們爭取宮廷訂單,那是生意,這是兩碼事。”
張壽元看了看女婿,覺得他很有想法,便問:“你還有些什麼想法,一起說出來。”
晁信義道:“京西胭脂鋪有乾隆皇帝禦賜的金匾,老佛爺尊敬乾隆皇帝,隻要老佛爺知道京西胭脂鋪還存在,而且生產出的胭脂水粉和以前的質量一樣,就不會違反祖訓。現在的問題是,有人告訴老佛爺,京西胭脂鋪已經毀了,哪怕有人在老佛爺耳邊說,京西胭脂鋪已經重建,老佛爺也不一定相信新的京西胭脂鋪生產出來的產品還能有以前的品質。”
張壽元停在晁信義麵前:“繼續說,你還想到了些什麼?”
晁信義說:“現在的局麵,對我們極其不利。就算我們有劉公公,可是,劉公公的意見,根本不可能決定老佛爺的態度。何況,李公公已經在老佛爺麵前說了話,劉公公不可能對老佛爺說另一番話,他絕對不敢為了這件事得罪李公公。至於醇王府,恐怕也不一定能說得上話,除非老佛爺主動問,醇親王妃絕對不會冒著得罪李公公的危險替我們說話。”
張壽元說:“賢婿啊,你的看法是對的。這件事到了李公公那裏,就是一局死棋。”
晁信義說:“確實是一局死棋,但我想,棋是死的,人是活的,死棋未必就不能走活。”
張壽元不太相信地看著晁信義,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這原來是個一根筋,不懂變通的人?商場之上,最重要的就是變通,如果不懂變通,那可是要四處碰壁的。他反問:“怎麼走活?”
晁信義說:“世界上所有的死棋,隻是缺乏解決的辦法。如果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就一定沒有死棋。”
張壽元有點哭笑不得。理論上,他承認女婿的說法,問題是,並非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啊。就如目前,李蓮英李公公,誰不知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且不說一般的王公貴族,就算是皇上,也要讓他三分吧。事情到了他那裏,還有誰能夠翻得過來?
晁信義繼續說:“王記胭脂坊已經改變了總體戰略,開始走差異化道路。
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是想,我們走高端,他們走低端;我們做宮廷,他們做民間。真的形成這種局麵,對他們對我們,都不失為一件好事。可是,我們如果失去了宮廷,而王記胭脂坊占有了這個市場,我們京西胭脂鋪就會被王記遠遠地拋在後麵,成為二類品牌。那樣一來,我們今後將永遠難以和王記並駕齊驅。所以,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失去這次機會。”
張壽元說:“如果他們進了宮廷,你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走民間?為什麼一定要和他們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