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鬼帶我上了石橋,一直走到盡頭,才停了下來,卻把我推到前邊。
我往下望去,隻見下麵霧氣彌漫,什麼也看不見。
小鬼從懷中掏出崔判官給的玉石來,用大拇指將玉石搓了搓,也是輕輕一捏。
再看那橋下的迷霧中,卻幻化出一個孕婦生產時的情形,隻是產房破爛不堪,想必是窮苦人家。
那小鬼微微皺眉,想是不滿意,又輕輕捏那玉石,橋下的景觀又有變化。
如此幾次三番,幻化出的生產情形千變萬化,其中竟有豬狗牛羊的生產場麵,想必此時我下去,就要陷入畜牲一道了。
終於,生產的場麵定格在一個被層層帷幕圍護的產房當中,帷幕是大紫的顏色,那產婦所鋪蓋被褥,連帶枕頭香榻,卻是大紅。
那產婦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大張著嘴呼痛。旁邊有穩婆在幫忙使勁,不迭聲的說著:“少奶奶,使勁,快出來了,我看見孩子的頭皮了。”
我正看得緊張,不防被小鬼推了一把,從橋上掉了下來,嚇得我大叫了一聲。
耳中聽見小鬼驚奇的聲音:“這冤死鬼竟然會害怕,真是奇聞。”
我猛然想起,我是“喝了”孟婆湯的,沒有了任何記憶,應該表現得不會害怕才對。
還沒等我想辦法掩飾,忽覺呼吸閉塞,感覺自己蜷縮著擠在一處洞穴之中,那洞穴濕滑溫暖,將我包裹得嚴絲合縫,不時有一股大力從下方傳來,要將我往前擠。
我無法呼吸,漸漸的感覺有些缺氧,不過卻並不會暈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要去投胎麼,怎麼掉到這麼個洞裏來了。
我突然一震,難道是……
我日,原來還要從那裏鑽一遍!
費勁千辛萬苦,總算“擠”了出來。
剛一睜眼,感覺很刺眼,趕緊又閉上了。也難怪,我這眼睛可是全新的,還沒用過呢。
稍稍適應了一陣,我微微張開眼簾,透過眼縫觀察著周圍。
穩婆用一塊柔軟的方巾將我接住,麻利的用熱水浸泡過的剪子將臍帶剪斷,將我交給在一旁幫忙的一位中年婦女。
那中年婦女將我接住了,又換了一塊方巾,蘸著溫水將我身上的穢物擦拭幹淨,一邊向外通報:“是一位公子哥,恭喜老爺夫人添孫子了,恭喜少爺當爸爸了。”
產房外傳來如釋重負的低聲歡呼,一個老年男人的聲音吩咐道:“來福,趕緊張羅酒席,再派幾個小廝給親戚們發喜訊。”
突然,那中年婦女尖叫起來:“不好了,這孩子怎的不會哭啊!”
頓時,周圍裏外一陣騷亂,我感覺被人提著一條腿倒掛起來,有人在我的小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我大怒,誰敢打我。
見我還是一聲不吭,那人又重重的拍了幾巴掌。
我倒是疼的想哭,但是不敢啊,我口裏含著一塊玉石,一張嘴可就掉了。
這玉石可是個寶貝,這屋裏的下人穩婆我信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要是被她們藏匿了,我上哪喊冤去。
所以,我忍著不哭。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那穩婆和中年婦女在產房裏急得團團轉。
床上的產婦這時也顧不上疼了,支起身來,說道:“吳媽,快抱過來,我看看。”
吳媽,那中年婦女趕緊把我抱到那產婦麵前,產婦一把將我接住了,抱在懷裏。
我微微打量,麵前卻是一張滿是汗水的疲憊的臉,長得十分的小巧,眉如遠山,目似秋水,瑤鼻月耳,貝齒紅唇,此時卻滿臉焦急之色。
這就是我的母親了,她總不會貪圖我的玉石吧?
我衝著母親咧嘴一笑,一塊玉石從我嘴邊滑落,落入“母親”的臂彎當中。
不一日,整個蘇州城內口口相傳,說是城南大戶甄家添了一丁,這小少爺銜玉而生,不哭反笑,一時傳為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