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舟中見一明星
鮮豔的明星哪!--
太陰底嫡裔,
月兒同胞的小妹--
你是天仙吐出的玉唾,
濺在天邊?
還是鮫人泣出的明珠,
被海濤淘起?
哦!我這被單調的浪聲
搖睡了的靈魂,
昏昏睡了這麼久,
畢竟被你喚醒了哦,
燦爛的寶燈啊!
我在昏沉的夢中,
你將我喚醒了,
我才知道我已離了故鄉,
貶斥在情愛底邊徼之外--
飄簸在海濤上的一枚釣餌。
你又喚醒了我的大夢--
夢外包著的一層夢!
生活呀!蒼茫的生活呀!
也是波濤險阻的大海喲!
是情人底眼淚底波濤,
是壯士底血液底波濤。
鮮豔的星,光明底結晶啊!
生命之海中底燈塔!
照著我罷!照著我罷!
不要讓我碰了礁灘!
不要許我越了航線;
我自要加進我的一勺溫淚,
教這淚海更鹹;
我自要傾出我的一腔熱血,
教這血濤更鮮!火柴
這裏都是君王底
櫻桃豔嘴的小歌童:
有的唱出一顆燦爛的明星,
唱不出的,都拆成兩片枯骨。玄思
在黃昏底沉默裏,
從我這荒涼的腦子裏,
常進出些古怪的思想,
不倫不類的思想;
仿佛從一座古寺前的
塵封雨漬的鍾樓裏,
飛出一陣猜怯的蝙蝠,
非禽非獸的小怪物。
同野心的蝙蝠一樣,
我的思想不肯隻爬在地上,
卻老在天空裏兜圈子,
圓的,扁的,種種的圈子。
我這荒涼的腦子
在黃昏底沉默裏,
常迸出些古怪的思想,
仿佛同些蝙蝠一樣。我是一個流囚
我是個年壯力強的流囚,
我不知道我犯的是什麼罪。
黃昏時候,
他們把我推出門外了,
幸福底朱扉已向我關上了,
金甲紫麵的門神
舉起寶劍來逐我;
我隻得闖進縝密的黑暗,
犁著我的道路往前走。
忽地一座壯閣底飛簷,
象隻大鵬底翅子
插在浮漚密布的天海上:
字格的窗欞裏
瀉出醺人的燈光,黃酒一般地釅;
哀宕淫熱的笙歌,
被激憤的檀板催窘了,
螺旋似地錘進我的心房:
我的身子不覺輕去一半,
仿佛在那孔雀屏前跳舞了。
啊快樂--嚴懍的快樂--
抽出他的譏誚的銀刀,
把我刺醒了;
哎呀!我才知道--
我是快樂底罪人,
幸福之宮裏逐出的流囚,
怎能在這裏隨便打溷呢?
走罷!再走上那沒盡頭的黑道罷!
唉!但是我受傷太厲害;
我的步子漸漸遲重了;
我的鮮紅的生命,
漸漸染了腳下的枯草!
我是個年壯力強的流囚,
我不知道我犯的是什麼罪。寄 懷 實 秋
淚繩捆住的紅燭
已被海風吹熄了;
跟著有一縷猶疑的輕煙,
左顧右盼,
不知往那裏去好。
啊!解體的靈魂喲!
失路底悲哀喲!
在黑暗底嚴城裏,
恐怖方施行他的高壓政策:
詩人底屍肉在那裏倉皇著,
仿佛一隻喪家之犬呢。
蓮蕊間酣睡著的戀人啊!
不要滅了你的紗燈:
幾時珠箔銀絛飄著過來,
可要借給我點燃我的殘燭,
好在這陰城裏麵,
為我照出一條道路。
燭又點燃了,
那時我便作個自然的流螢,
在深更底風露裏,
還可以逍遙流蕩著,
直到黎明!
蓮蕊間酣睡著的騷人啊!
小心那成群打圍的飛蛾,
不要滅了你的紗燈哦!晴朝
一個遲笨的晴朝,
比年還現長得多,
象條懶洋洋的凍蛇,
從我的窗前爬過。
一陣淡青的煙雲
偷著跨進了街心......
對麵的一帶朱樓
忽都被他咒入夢境。
栗色汽車象匹驕馬
休息在老綠陰中,
瞅著他自身的黑影,
連動也不動一動。
傲霜的老健的榆樹
伸出一隻粗胳膊,
拿在窗前底日光裏,
翻金弄綠,不奈樂何。
除外了一個黑人
銜草,刮刮地響聲漸遠,
再沒有一息聲音--
和平布滿了大自然,
和平蜷伏在人人心裏;
但是在我的心內
若果也有和平底形跡,
那是一種和平底悲哀。
地球平穩地轉著,
一切的都向朝日微笑;
我也不是不會笑,
淚珠兒卻先滾出來了。
皎皎的白日啊!
將照遍了朱樓底四麵;
永遠照不進的是--
遊子底漆黑的心窩坎:
一個厭病的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