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事機不密,到第四天上,那德宗跟前便有人去告密;德宗大怒,立刻調了十個禁衛武士,到郜國公主宮中去搜捕,三個人一齊捉住;又搜得那厭魔的物件。德宗十分惱怒,親自動手在郜國公主的粉頰上用力批了幾下,喝令打入冷宮去,永遠監禁起來。又把李萬拖至階下,十個武士,各拿金棍一陣亂打,生生地把他打死在階下。蕭鼎、韋惲二人,一齊流配到塞外去。
德宗餘怒未息,又召太子進宮,當麵訓責了一番。太子見父皇盛怒不休,十分恐懼,便叩頭認罪,又說情願與太子妃離婚。德宗又召李泌進內,德宗此時,便有廢立太子的意思。當時對李泌說道:“舒王年已長成,孝友溫厚,可當大位。”
李泌聽了,十分驚駭,便奏道:“陛下立儲,告之天地祖宗,天下鹹知。今太子無罪,忽欲廢子立侄,臣實以為不可。”
德宗道:“舒王幼時,朕已取為己子;今立為太子,有何分別?”
李泌跪奏道:“侄終不可為子,陛下有親子而不能信,豈能信侄乎?且舒王今日之孝,原出於天性;若經陛下立為太子,則反陷舒王於不義,而兄弟間漸生嫌隙,非人倫之福也。”
德宗正在憤怒頭上,聽了李泌的一番話,便不覺勃然變色。大聲斥道:“此朕家事,丞相何得強違朕意,豈不畏滅族耶?”
李泌卻毫不驚懼,隻哀聲說道:“臣正欲顧全家族,所以為此忠言。
若一味阿順,不救陛下今日之失,則恐他日太子廢後,陛下忽然悔悟,反怨臣不盡臣子諫勸之道,彼時罪有應得,雖滅族亦不足以贖臣誤國之罪!臣隻有一子,他日同遭死罪,便有絕嗣之憂。臣雖亦有侄,然臣在九泉,以無嫡子奉宗祠,雖欲求血食而不可得矣!”
李泌說著,便不禁痛哭流涕。德皇原是素來敬重李泌的,如今聽了他一番痛哭流涕的話,也不禁動容。李泌知道皇帝漸有悔悟之意,便追緊一步奏道:“從古到今父子相疑,天倫間多生慘禍;遠事且不必說他,那建寧之事,想陛下也還能記憶。”
德宗卻又不便就此罷手,便又問道:“貞觀、開元、二次也曾俱更易太子過來,何故卻不生危亂?”
李泌奏答道:“承乾謀反,事被覺察,由親舅長孫無忌,及大臣數十人,問成實罪,便下詔廢立;但當時言官尚入奏太宗,請太宗不失為慈父,承乾因得終享天年。太宗亦依議,隻廢魏王泰。如今太子並無過失,如何可以承乾比之?況陛下既知建寧蒙冤,肅宗躁急;今日之事,是更宜詳細審察,力戒前失。萬一太子確實有過,希望陛下依貞觀故事,並廢舒王,另立皇孫,庶萬世以後,仍是陛下嫡派子孫。至如武惠妃進讒陷害太子瑛兄弟,海內冤憤,可為痛戒。望陛下勿信讒言。即有手書如晉湣懷,衷甲如太子瑛,亦當辨明真假,豈因妻母不法,女夫便為有罪乎?臣敢以百口保太子。”
李泌說著,臉上露著堅毅的神色,毫不畏懼。
德宗冷冷地說道:“此乃是朕家事,於卿何與,必欲如此力爭耶?”
李泌應聲道:“天子當以四海為家。臣今得任宰相,四海以內,一物失所,臣當負責,況坐視太子含冤?若臣知而不言,是宰相溺職矣!”
德宗到此時,也便無話可說,揮著手說道:“丞相且去,容朕細思,明日再議可也。”
李泌知道皇帝心誌尚未堅定,他如何肯放。便又叩著頭泣諫道:“陛下果信臣言,父子必能慈孝如初。但陛下今日回宮,在妃嬪前幸勿露絲毫辭色,恐有僉壬宵小,乘隙生風,欲附舒王以得富貴,則太子從此危矣。”
德宗點頭說:“知道了。”
李泌退歸私第。接著太子來求見,謝過丞相保全之德。又說此事若必不可救,當先自仰藥,免受恥辱。李泌勸慰著太子說道:“殿下不必憂慮,萬歲明德,必不至此;隻願太子從此益勤於孝敬,勿露怨望,泌在世一日,必為太子盡力一日。”
果然隔不多日,德宗獨禦延英殿,召泌入見,流淚說道:“前日非卿切諫,朕今日已鑄成大錯了。朕今日方知太子仁孝,實無大過。從今以後,所有軍國重務,及朕家事,均當與卿熟商。”
李泌見大事已定,自己年紀亦太老,便上表告老回鄉去了。
誰知李泌才回到家中不多幾天,那朝中的黃門官,便奉著聖旨,接二連三地召李泌進京去。如今李泌年老龍鍾,再三辭謝,不肯入朝。德宗便派親信大臣,就李泌家中計議。原來這時吐蕃集合羌渾,大舉入寇隴州,連營數十裏,關中震動,連京城百姓,一齊恐慌起來。西邊將士,多堅壁自守,不敢出戰。
隴右人民,盡被擄掠,丁壯婦女,悉受蕃人的奸汙,選那年輕的,齊擄回營去享用。那些老弱百姓,大半被他斷手鑿目,拋擲路旁。同時雲南、大食、天竺各部落,都與吐蕃響應,騷擾中國內地。德宗連得警報,無計可施,便又想起李泌來。派親信大臣去問退兵之計。那李泌說道:“這事容易,吐蕃心目中最懼怕的,便是回紇國;如今俺隻須遣一使去與回紇連和,那吐蕃聞知,必驚駭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