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後,便是山。岩石嶙峋的突出,象要奔出來嚙人。而突出的岩上長著無數的常春藤,拖著它們的柔軟的長長的枝葉,拂懸於廟的屋頂上,使這純白色的大廟,表現著蒼老的古拙的氣味,增益著傳統的信仰的習慣。

這廟,如今是招致了空前的巨數的來客,可是這無窮盡的來客們幷非進香求卦的信徒,而是年靑的叛逆的小夥子們。神秘的畏敬之感,在他們的心胸裏,已經掃蕩得幹幹凈凈。

廟前的廣場上,容納不下那麼無窮盡的叛逆的廣漠的隊伍。最前列的已經擠到廟前,登上了大理石階,走入了亮銅門裏,而後列的還在路上走著,幷未望見廟的影形。

大殿裏黝黑異常。明走得太急,幾乎被光滑的大理石的地板,滑了一交,連忙站定了。他手裏執著一個大火把在熊熊的發光,照見愛坡羅的大象,傲慢的站在那裏。紅色的絲絨的帳幕,把這大殿間隔成幾區。

“我們就動手了!”他大叫道。

悲憤的亞克修士也跟了上來;他見了那充滿了自足、傲慢的石象的姿態便氣往上衝,隨手用手執的火把,把紅色的絲絨幕燃著了。大家都學樣。一片的火與煙。

年靑的小夥子們一見了火光,齊聲的大喊,興奮得欲狂:“打呀,燒呀,踏平了這淫神的巢穴!”

亞克修士第一個動手要去推倒那大神象,然而推不動分毫。潮湧似的群眾,擠向前去。人的海,但仍沒法擠倒了那神象,它還是傲慢的屹立在那裏。

“拿繩子來拖倒了它!”明有主張的喊道。

立刻取到了最堅牢的繩子,亞克修士攀上了神座,把這繩子捆住了神象的頸部。拉著那一端的繩頭,如拔河戲似的,大眾使勁的拉,拉,拉,……叭噠的一聲響亮,連大地似都被驚撼得跳了起來。大理石的地板,被打得粉碎,那尊大神象,也斷成七八段,美貌的頭部,跌得成了碎屑;大理石的碎屑紛飛在空中,站在附近的靑年的小夥子們有好幾個的臉上,都被濺打得流著血……殿上是一片紅光……黑煙突突的升起……

就在這時,就在神象倒下了的時候,一個奇跡出現了:愛坡羅他自己代替了他的立象站立在神壇之上。大眾不相信自己的眼。然而的的確確是愛坡羅,一個活動的,代替了大理石所雕成的,不知從什麼地方,在什麼時候,飛奔了來;隻是這活的神道,臉上顯得憔悴了些,沒有神象那麼年輕美貌,大約是酒色淘虛了他,衰老了他。

“什麼大膽的叛徒,敢在我的神廟裏搗亂!我的祭師呢,哪裏去了?難道不會阻止他們麼?竟要我自己奔了來!他受了我多年的祐護,竟躱開了不見麵?我且先結果了這小子!……但你們這些無知大膽的小夥子們……且看看我的手段,”他銀鈴似的聲音,但有些沙啞,已不如當年的清朗了,有威力的說道。同時,執起了他的銀弓,從銀色的箭囊裏,拔出了一支銀箭。

大眾是被這突現的奇跡,驚得傻呆了。然而很快的便恢複了勇氣。

“好!這淫神竟自己站立在我們之前!還不向前打倒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撲滅了他!”亞克修士大聲的,用盡肺部的力量喊道,揮舞著雙手,象司令官似的,第一個奔向前去,往愛坡羅麵前直衝,要象推倒了他的立象似的,推倒了他。

如電光的一閃,愛坡羅的銀色的疫箭,已經穿貫了亞克修士的心。他大叫了一聲,向後倒去。血咕咕的從傷口流出。臉和身體都變成了鉄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