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便滔滔的說下去,沒等那年輕人的回答。
那年輕人沉入深思,好久不回答。但最後,搖搖頭,說道:
“這不是我力之所及!我隻是團體裏的一員。大勢所趨,一二人絕對的不能使之改動其流向。況且……”他遲疑的說道:“在神的重壓之下,人果能自由的運用其智慧,為同伴們造福利麼?”
“當然可能的,而且神還要盡了力來幫忙他們。”雅西娜乘機的加以勸誘。
“不,不,”那年輕人嚴肅的說道:“我們的同伴們的口號是:打倒神權!在神的統治之下,我們知道,——這可憐的把戲已經演唱得太久了,——人的智慧是決不能為自己的福利而運用的。譬如建築師吧,其生來的最高功業,仿佛便是建築弘大的神廟,隻是成為神的奴役。如今,我們是不再為神用了!”
雅西娜知道沒有什麼話更可以打動他,便也悄悄的無聊的離了開去。
隻有愛孚洛特蒂回到天庭最晚。她玩演了一個最滑稽的場麵。
她來到了年輕的小夥子們的變亂的眞正的中心區。一個繁星散綴,缺月無雲的午夜,靜悄悄的人世間,疲倦了的勝利的歌與舞,閑愁閑悶最易惹起的時候,溫溫暖暖的密室,哥哥的明,巨創方瘥,正安息的躺於裏室。弟弟的晶,頭上的白布還包著,然而精神已經完全恢複。他在外房往來的蹀躞著,籌劃著明天的行動。今天的不意的大勝利,還在他心上激動的留著未盡的興奮。
愛孚洛特蒂溜進了房裏。他的眼前突然一亮,有股誘人的香味兒同時鑽入他的鼻孔。抬頭一望,立刻認識了來的是誰。——他是祭師的兒子,從童年的時候便熟識著每個神的麵貌和故事。他站定了,昂然對愛孚洛特蒂望著,剛想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為什麼而來。但在這嚴重的決戰的時候,我不願意和任何的神有什麼接觸,”愛孚洛特蒂對他嫣然的微微的一笑,眼波如最清澄的月光似的,向他臉上一溜轉,那張吹彈得破的臉,是那麼秀麗合度,而又是那麼健潔,象最晶瑩的白璧,卻又透露著血氣旺盛的紅霞,那嬌媚惹人蕩動的姿態是任怎樣不能找到什麼美和新的言語來形容的;而那裸著的白藕似的雙臂,裸著的雙足,以及半裸著的胸前,背部和雙膝以下,更富於誘惑性;光光豔豔的耀得這有定力的年輕人的眼光有些眩花,未說出來的話,便向喉頭倒咽了下去。
究竟是一個堅定的叛徒,連忙閉了眼,自己鎮攝了一下,說道:“請你出去,我們和你們神道們,已經沒有什麼接觸交通的必要了!”但感到有一團的勢力是逼立在他身邊,渾身有些癢癢的不自在,仿佛是逼近了一具熱度過高的火爐旁站著似的。方想退卻幾步,而愛孚洛特蒂已更逼近了些。他不敢望著她,然而感到她是在微笑——那令人死而無怨的最嬌豔的微笑!他聽到她的呼吸聲——而他自己的心髒是那麼急速的在跳動著;聞到她的從她嬌嫩的身體裏透出來的肉香和溫暖的氣息,他幾乎癱化了下去。惶惶無措的站著,生了根似的。成了一無抵抗的人,雄辯的口,也被箴閉著。
“我的孩子,”愛孚洛特蒂開始說道,以柔若無骨,豐若有餘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那由手心傳達出來的熱力,象千萬個單位的電力似的,鑽進了他的全身;從頭頂到腳尖都癢癢的,有些麻木不仁;“你十分明白我是為什麼而來的;我來,為了神,也為了人類。神與人之間是不必有什麼芥蒂的。神不是幫助了人類的成功麼?至少是我,圓成了人間多少對的最美滿的夫妻!”那聲音的本身便是最優雅悅耳的音樂,兼之那如蘭的吐氣,熏得晶的麵頰似都有細粒的芬芳強鑽了進去。“該取消了一切的叛逆的行動。聽我的話,孩子,這是在你的權力以內的。你將被神任命為最高的祭師,而我將時時的到你這裏來……”她的麵頰是將貼近了他灼熱的麵頰。他一無主意的昏亂的立著,連她的話,也不大聽得清楚。
沒有一句回答。
但裏室睡著的哥哥的明,卻著急了,大叫道:“弟弟呀,快不要上她當!她是愛孚洛特蒂,最卑卞,最惡毒的淫婦;你該記住我們的誓言,我們的使命!趕她出去,這惡毒的說客!你不趕,我來趕!”說著,便掙紮的要爬起床來。
晶的手無力的舉了起來把愛孚洛特蒂搭在他肩上的手,掉了下去,而當他的手觸到她的溫馥柔軟的手指時,他的心還強猛的動蕩著。他遠遠的站開了,如夢似的,以幹澀的口音,說道:
“請你出去!請你出去!”
而他自己便頽然的向裏室跑去,伏在他哥哥身上,抱了他,啜泣起來。
怪沒意思的,懷著第一次被拒絕的恥辱,悄悄的溜了出去,有些失了自尊心,咬著牙齒,駡道:“且看你們這些的叛逆的小子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