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無邊光景……”
“哎呀,你怎麼這般愚笨,小姐都教了多少遍了,你還記不下來!”
“啊!我想起來了!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侍女們嘰嘰喳喳,時光回到十年前的某個晌午,沈玉笙還是未出閣的殿閣大學士府中千金,她尚處在二八豆蔻之年,剛跟請來的先生上過早課,現在正同兩個侍女溫習功課。
隻是她憑著自己有點小聰明,便讓侍女替自己背書朗誦,自己則躲在書本後悄悄打瞌睡。
不知哪個好小子喊了一聲:“老夫子來了!”
沈玉笙還沒清醒就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大聲背誦:“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
沒等她背完,窗台下爆發出一陣哄笑,沈玉笙睜開眼,晃眼的日光穿過錯落的枝芽落入眼底,她眯起眼。躲在窗台外邊的人齊齊站了起來:
白衣飄逸的喬音,玉冠高束的南宮青,躲在兄長身後羞怯溫婉的喬晚煙,還有大大咧咧趴在窗台上一身武服勁裝的歐陽渝。
大家都還是年少時的模樣,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沈玉笙愣愣地瞧著他們,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歐陽渝拿著一根狗尾巴草伸到沈玉笙鼻翼逗弄,“喂!還沒睡醒呐?你清醒一點,螞蟻競走十年了!”
喬音含笑看著她,南宮青則撥開歐陽渝的手,低聲訓斥:“好了,別鬧。”
不知是不是給狗尾巴草給刺激的,鼻頭微酸,沈玉笙眼眶旋即微熱起來。
歐陽渝性子野,打小混軍營,最見不得女孩子哭,看沈玉笙要哭的樣子,急道:“別呀!我又沒怎麼樣,你怎麼就哭了,你不是給摔傻了吧?”
話音剛落,一抹水綠色身影閃到歐陽渝身後,把歐陽渝反手鎖扣在背後,來人一腳踢在歐陽渝膕窩,歐陽渝單腳屈膝跪地,很快被製服在地。
沒有人看清那人是從何處而來,可見來人輕功之高,內力之深。
綠衣女子麵若冰霜,雙手將歐陽渝牢牢製服,“道歉。”
歐陽渝扶著被擰著的胳膊,一個勁地喊:“綠韶姑奶奶,疼疼疼……”
沈玉笙的心頭似被猛地攥緊。
這是她的綠韶,是忠心耿耿追隨她一生,為了把她從歐陽渝的玄甲軍中救出來,衝鋒陷陣,用自己的命換她一命的綠韶。
那時戰場傳來太子擁兵退守郢城,抗旨遲遲不歸皇都的消息,舉國上下都在傳太子預備弑父奪位,群臣在朝堂上紛紛向南宮青施加壓力,要向太子出兵鎮壓。
沈玉笙在皇後殿,聽聞消息,第一時間想要敢去阻止南宮青下詔,誰知殿外卻已被歐陽渝派重兵把守。
她要闖出包圍,歐陽渝竟對她痛下殺手。
她至今還記得她突圍後,綠韶卻被亂槍穿腹,萬箭穿心的樣子。
而如今綠韶好好地站在她麵前,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冰冷模樣,她又重複了一遍:“道歉。”
歐陽渝不服氣道:“男子漢鐵骨錚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綠韶的手緊了緊。
歐陽渝叫嚷道:“啊!疼疼疼……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嗎,玉笙大小姐姑奶奶你貌美如花如花似玉大方得體美麗動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
他劈裏啪啦連珠炮彈般說了一大串,綠韶這才放開了他。
大家都嘲笑他沒骨氣,歐陽渝貧嘴道:“你們別笑!好男不跟女鬥,我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叫退避三舍,你們知不知道,這是我們家老頭子昨兒個剛教我的兵法!”說罷,他湊到綠韶身側,“綠韶,你武功跟誰學的?教教我唄?我們打一架?”
從前那些還沒有針鋒相對的日子裏,歐陽渝隻要一見到綠韶,就嚷嚷著要跟她打一架。
沈玉笙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帶著濃重的心事看著眼前人,這樣打打鬧鬧,無憂無慮的日子,還能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