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醒過來的時候,身體還帶著些遲滯和酸痛。
他隱約聽到了鳥鳴聲,但並不如何悅耳,也聞到了樹木、泥土的氣味,因為潮濕,也不如何令人愉悅。
可能還是因為他身上的疼痛和乏力……當肉身不舒適的時候,精神實難愉悅。
他眼皮很沉,隱隱還聽到遠處的歌聲,聽不出歌唱者是男女老少,似乎有好些人亂七八糟地合唱,聲調非常奇怪,說不出是什麼語言,可是聽著聽著,他卻漸漸能聽懂了歌詞:
“……
鈴蘭花開,白色花串,
漫山遍野,遮蓋誰之行蹤?
五月之風,春之徽章,
七聖的劍與戰獸……
踏上,血與火之途,
月之羽翼,雷霆之弓。
暗夜裏閃爍死神的光澤
……
去吧,去往那
遙遠富庶的城邦,
無人踏足的森林,
遍布珊瑚珍珠的海洋,
地底的盔甲與寶藏
……
等待吾皇……
豐碩延年,永無災禍……”
秦屹隻能盡量用中文把這歌詞表達出來,但是本來就精通母語和英語雙語,也會點法語德語的他,早就知道詩歌是無法翻譯的……極度精煉的用詞翻不出味道,押韻也難……比如這歌,他慢慢聽懂之後,就覺得歌詞很美,又用得恰到好處,可一翻譯,就覺得又矯情又不知所謂。
真是令人遺憾。
他因此更加專注地去欣賞,雖然歌唱的隻是些沒有音樂功底的普通人,甚至有些聲音還相當粗魯,但他聽著聽著,心裏卻升起悠久的惆悵和仿佛沸騰之後的熱血……惆悵又悲涼,蒼茫如歲月,苦痛如人生……
漸漸的,聽著聽著,他身上的困乏和疼痛慢慢緩解下來,他動了動指頭。
然後,他聽到身邊也有個聲音在低低地和著這首歌,輕聲哼著,聲音清脆柔婉,有點熟悉……哼得還挺好聽,似乎,也熟悉這個調子。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
“秦總,你醒了?”小聲哼曲子的聲音停下來,轉而問候他。
出現在他麵前的臉清秀,冷靜,平淡,一向被他稱作乏善可陳,她身上穿的還是上班的套裝裙子……灰色的西裝套裙,一點都不搶眼,質感還行,剪裁普通,唯獨裏麵白色襯衫的領花有些可愛的木耳邊,顯得年輕活潑一些。
她黑色的半長發沒有再像上班時那樣平平無奇地紮在腦後,而是散落了下來,倒是顯得麵目多了些柔媚昳麗來。
秦屹還注意到她嘴唇微微幹裂,麵孔有些蒼白,右下頜處還有一點點泥漿汙漬……
顯然,醒得比他早的小實習生,狀況並不比他好。
但周圍環境卻不容許他再繼續關注他的小實習生了。
他記得他是在公司茶水間想要修理一下咖啡機被莫名電暈的,小實習生大概是為了救他一起被連累了……
可這裏絕對不是公司茶水間或醫院……
這是……好像是一處森林的邊界,他仰躺的地方是泥地,還有稀稀拉拉的草,朝著天空的雙眼除了能看到藍天白雲,也能看到大小疏密不等的樹冠邊緣……甚至還有距離很近的樹葉清晰可辨。
小實習生費力地拽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和肩膀費勁地托著他後背,把他弄得半坐起來,然後氣喘籲籲說:“秦總,我們恐怕……處境有點奇怪……”
她雖然氣喘籲籲,累得汗水都沁了出來,看上去頗為狼狽,但其實臉上沒多少震驚或害怕,還是很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