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本就是偷偷溜出府的,如今回到東宮,自然走的是後門。府中掌事的公公睿善早已派人在此等候,待車馬一停安穩,立刻將人迎進府裏。
趙廷衍順著後頸抹了一把,指尖沾上些濡糯汗濕。睿善眼尖,趕緊喚人來替他更衣。
“雀奴,我先去換身輕便的,你去我書房坐會兒,喝口茶歇一歇。”
顧謙之斜眼瞅了瞅這主仆幾人,一甩衣袖負手邁步出門:“就屬你最講究、禮數最多,你慢慢換,我且在你的園子裏溜達會兒。”
睿善慣知道顧謙之的口無遮攔,又見趙廷衍一副樂嗬嗬的神色,便趕緊差了一名小廝領他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顧謙之信步閑逛,穿一幽靜的小徑,過一肅穆拱門,繞進了一座寬闊的院落,便是趙廷衍的書房所在。
“行了,我無事,你下去忙你的吧。”
顧謙之遣退小廝,四下環顧,一撩衣擺坐在了花園裏的青石上。青石背靠石山,正好可以仰靠,顧謙之愜意地翹起腳尖,慵懶地倚在山石上,趁著陽光正好,想閉上眼打個盹兒。
或許是坐車坐得乏了,一陣困倦襲來,顧謙之昏昏沉沉如夢似醒。然而好夢不久,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攪了他的美夢,掃得他臉上瘙癢不已。
顧謙之睡得迷迷糊糊,還以為是葉子落在臉上,隨意撣了幾下,卻怎麼也趕不走那鬧人的家夥。他心頭一驚,以為是沾了什麼蟲子,睜了眼睛一躍竄起,還沒來得及去摸自己的臉,就聽見旁邊一陣窸窣的竊笑。
顧謙之狼狽不堪地轉回身,卻見一個侍婢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埋在臂間,因為憋笑憋得狠了,肩膀抖得厲害。
顧謙之細細打量一番,沒能看清她的臉,一眼瞥見她手裏攥著的狗尾草,驟然明白過來,忍不住惱羞成怒,一把抓著那侍婢的手腕將她拎了起來:“好大的膽子,你……”
後麵的話被生生咽了回去,顧謙之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那個笑得眼淚、鼻涕橫流的姑娘,猛地甩開手,一步跳回老遠。
“陽羨公主?你,你怎麼在這?”
沈貴妃專寵多年,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兒子趙廷芳排行第七,冊封齊王,早已出閣就第,隻剩女兒陽羨公主趙玉塵留在身邊。沈貴妃聖寵優渥,她的女兒自是獨一份的榮耀。趙玉塵被皇帝趙顯恭視若珍寶,滿宮上下無人敢招惹她。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趙玉塵抹了一把眼淚,笑得快要岔了氣,“你和五哥這般要好,我看著他溜出了宮門,就猜到你們倆一定是約好趁著端午跑出去玩。我想讓你們帶上我,可甩開母妃的眼線浪費了不少時間,於是便來晚了一步。這不,我剛準備回去,就聽說你們倆竟然回來了……”
顧謙之靜靜聽完,不動聲色又往後退了幾步,與她拉開了些距離:“你……是偷偷溜出宮的?”
“嗯!”趙玉塵點頭,不僅沒有遮掩,反而像是做了什麼英勇的事一般,“謙之哥哥,城外人多嗎?金明池好玩嗎?”
“馬馬虎虎。”
縱然顧謙之再離經叛道,可內外有別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況且沈貴妃與趙廷衍之間並不和睦,眼下這書房院中又無旁人在側,孤男寡女,一旦傳出去,必定會給趙廷衍惹來麻煩、令他授人以柄。
顧謙之自己倒是不在乎,但關乎太子,他不得不小心。
“方才臣不知公主在此,實在是唐突了。臣這就去外麵候著。”
他準備先離開這是非之地,等趙廷衍來了再說,沒想到還沒抬腳就被趙玉塵一步堵了上來。
“你躲什麼?”
這個問題著實難答,顧謙之本就不太擅長應付女子,又著急離開,情急之下伸手往屋脊的方向一指:“公主快看,那是什麼?”
趙玉塵不明就裏,轉頭去看,顧謙之瞅準時機,貓著腰就要腳底抹油。可惜趙玉塵哪是那麼好糊弄的,很快便回過味來,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的詭計,狠狠一跺腳,氣急敗壞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