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義看著她,被堵得半晌沒說話。韋昀出聲道:“你還看出什麼了?”
“隻是有一些猜測。”鍾酉酉道,“國內核心零部件供應商自兩年前創立之初就有資本引入,然而至今都業績平平,無甚亮點,想必難以令資方滿意。如今又臨近年底,假設他們現在逼近了某些資方考核最後期限,那麼為了度過危機,選擇鋌而走險,主動向外界釋放出成功研發某一明星產品的虛假信號,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不能確定他們在釋放這些消息的時候,是否有刻意利用畢方集團麵臨斷供困境的局麵來造勢,但無論如何,他們這一步棋都算戳中了畢方的急切心理。對於跟國外供應商洽談不利的畢方而言,他們無疑就像最後一根浮木,所以虞總當時才會率隊從國外匆匆趕回來。隻不過,想必在出差前往國內供應商那裏考察後不久,我們便斷定出來他們的新產品性能並不理想,最後一根浮木也隨之沒了希望。”
“事情既然發展到這一步,對於畢方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因此索性還不如就順水推舟,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放任國內供應商向外散播宣傳,希冀以此能給國外供應商帶去一定競爭壓力。況且,聽說國外供應商那邊對於是否要向畢方斷供一事本身就存在派係分歧,因此這一希冀也並非僅是幻想。至於後來事情走向,如今也都已經知曉,國外確實給出了新的反饋,同意跟畢方作第二輪洽談,並且態度看上去很有誠意。”
“但誠意歸誠意,同時他們一定也心存疑竇,畢竟高精密核心零部件的研發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方多年投入都尚且沒什麼收獲,區區一家輕型研發企業,不到兩年時間,很難讓人相信能這麼快就獲得成果。而對於畢方來說,既然已經明知國內供應商產品不實,那麼為了確保第二輪洽談順利,在同國外供應商白紙黑字地簽完合約之前,消息一定會嚴格保密封鎖。”
“所以,”鍾酉酉看著趙明義愈加難言的臉色,一字一頓道,“表麵看上去是國外供應商被動受迫,實際上心急如焚的正是我們自己。因為心知肚明一旦風聲走漏,就會出現今天簽約儀式上的狼狽結果。”
“至於究竟是誰在最後關頭走漏了風聲,如果確認不是國內供應商他們自己砸自己的腳,那麼畢方此前曾經去往國內供應商產業園區出差考察過的幾人無疑最有嫌疑。除去葉丞總趙明義總之外,就還隻剩下三個人。鑒於此,你們經過討論,才會首先把隨同出差的主管和高工叫來了這裏。”
“而緊接著,你們又把我叫來審問的緣由,”鍾酉酉眉眼微微一垂,才麵無表情接著道,“大概是覺得,既然我在潤恒科技工作的時候,沒少做過類似延誤投標跟揭發圍標這種蓄意自損八百的行為,那麼這一回順便再重犯一遍,似乎也不是挺困難的一件事,是不是這樣?”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崔通低下頭,掩飾性地喝了口清水。
鍾酉酉站姿始終筆直,冷冷環視過後,語氣擲地有聲:“首先,我不在出差參與人員之列,在此之前並不知道國內核心零部件供應商沒能研發出有效產品的事實,更不認識國外供應商的那些人,也沒有任何動機去泄密給他們消息;其次,我的加班是來到畢方之後的一貫行為,並不是這幾天的臨時起意,並且加班內容一直都與複雜控製算法研發有關,對於這一點,有算法的多次修改記錄為證;最後,為什麼你們隻審問主管跟高工,卻不審問也曾出差過的高旭光?”
趙明義道:“不會是高旭光。”
“為什麼?”
趙明義避而不答,隻問道:“你這幾天,確認沒有從任何人那裏,獲知到一絲一毫跟國內供應商研發新產品有關的事?”
鍾酉酉不假思索道:“是。”
趙明義又道:“這個任何人裏麵,也包括葉丞?”
鍾酉酉張了張口,微有卡頓之後才回答道:“是。”
然而一瞬的卡頓反而令趙明義狐疑更甚,緊接著便聽他肅然道:“你跟葉丞,現在是什麼關係?”
“……”
鍾酉酉原本神思極清明,聞言陡然哽住。尚未斟酌出措辭作答,驀然身後一個聲音淡淡響起:“不管我們是什麼關係,都跟今天發生的事毫無關聯。”
趙明義幾人趕忙起身。鍾酉酉倏然間回過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