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宸離開的第二天，朱榆終於接到他的電話。
“朱榆，”電話那頭響起霍宸低沉的聲音，“你在東平村嗎？”
“嗯，我剛回來，現在在房裏呢。”朱榆打開了風扇，在椅子上坐下。“你那邊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我昨天向首長詳細彙報過了，首長立刻成立了專家組，你給我的那些照片全部傳給專家組研究過了，你拍的那些照片，尤其是禦書房裏的幾張，專家仔細研究過，發現裏麵的瓷器擺件都是宋朝時期的風格，尤其是牆上掛著的那幅書法，是宋徽宗的瘦金體，還有他的落款和璽印，這件書法和現存於市的任何一件宋徽宗作品都不一樣，幾個書法家研究過後一致認為是真跡。如果這些都是真跡真品的話，任何一件單品的價值都在億元以上。”霍宸說到這裏輕輕一頓，“單禦書房那張照片裏的擺設總估值在十五億元。”
朱榆被震得久久不能回神，十五個億是多少個零？
“現在這件事已經引起中央高度重視了，這些都是國寶級的稀世珍品，流落民間，沒有武力保護的話，必然會引起多方搶奪，到時候損失的不單是國寶，還會傷及無辜生命。”
霍宸的話讓朱榆想起伏龍山裏百姓的笑臉，他們過了六百年與世隔絕的安逸生活，一旦被外界知道山中藏著驚天財富，隻怕安逸瞬間便會被硝煙與殺戮掩埋。
“那該怎麼辦？讓朱應欽把這些文物上交國家嗎？”這是朱榆唯一想到的辦法。
“不。”霍宸的聲音聽著有些鬱悶，“按照我國的文物保護法，朱應欽對這些文物擁有合法的權益，我們是沒有權力要求他上交國家的，除非他個人自願。”
朱榆說：“這個我可以代表他說一句，不願意。”
霍宸歎了口氣：“所以，國家方麵很為難，不但不能要求他上交，還要擔心他沒有能力保護這些文物，而導致文物下落外泄，被境外勢力搶奪。”
朱榆也感受到了霍宸的糾結，她眉頭緊皺：“那現在要怎麼辦？”
“具體方案組織上還在討論，但目前形成的一個共識是，在解決方案出來之前，我們必須派出武裝力量暗中保護這些文物。”
朱榆驚愕道：“這麼憋屈！他們密謀造反，你們還要派兵保護他們？”
霍宸苦笑了一下：“就是這樣……”
朱榆默哀了片刻，問道：“我需要做什麼嗎？”
“你先穩住他們吧，今天還在開會，首長讓我先通知你一聲，提高保密級別，千萬不要讓任何文物外泄，他們有任何情況，你第一時間向我彙報。”
朱榆歎了口氣說：“他們都不肯把頭發剪了，依然穿著那身古裝，我對村民說他們出事的時候沒有帶日常衣服都是戲服，大部分人沒見過演員，也都接受了這套說辭。我那天買的活動板房找了個離東平村有些距離的空曠地方安置了下來，所以現在他們的活動範圍沒有和村民交織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我會向上麵彙報的，你繼續做他們的思想工作吧，還有，他從山裏帶出來的東西，你都過關注一下，裏麵有些不起眼的東西也有可能是明朝以前的文物。”
“好，我明白了！”
霍宸和朱榆說完了正事，又寒暄了幾句，聽到朱榆那邊傳來砰砰敲門聲，這才掛掉了電話。
“和女朋友講電話呢？”一個打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霍宸回過神，轉身看向來人，淡淡笑了一下：“還不是呢。”
說話的人四十開外的年紀，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是首長的秘書，姓張。張秘書知道霍宸很得首長看重，對他的態度也不同常人。
“是那個叫朱榆的女孩子吧，這次都上了中央新聞了，你看中的女孩果然不同凡響，不但能下鄉吃苦，還能上前線救人，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難不死，還發現了一座寶庫。”張書記笑著拍了拍霍宸的肩膀，“真不知道該佩服她的運氣，還是你的眼光。”
說起朱榆，霍宸的眼中閃過一絲驕傲。“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女孩子。”
“所以這次你自請帶隊去伏龍山，也是為了她吧。”張秘書微眯著眼打量他，“你明知道，首長想提拔你，你有比伏龍山更好的去處，讓你這樣的大將去山裏保護一群前朝古人，太大材小用了，也不是建功立業的好地方。”
“張秘書，在她出事之前，我有三年沒見過她了。”霍宸輕輕一歎，語氣驀地沉重了起來，他扭頭看向窗外的爬山虎，一大片的陰影籠住了他鬱結的眉心。“差一點，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我不想再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現在伏龍山藏有寶藏，消息一旦外傳，那裏將再度淪為地震的中心，我不能把她一個人放在那裏，自己去其他地方建功立業。”
張秘書笑著搖了搖頭，“年輕人就是兒女情長，不過……年輕真好。”他悠悠一歎，唏噓了一會，對霍宸促狹一笑，“祝你好運。”
霍宸眼睛一亮：“首長答應了？”
張秘書沒有正麵回複，“你和你那位女朋友通知一下，明天早上十點，首長要和她，還有那位朱應欽通話。”
“他要和朕通電話？”朱應欽微微挑眉，隨即臉色沉了下來，“你把朕的事說出去了！”
這個對朱榆來說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是首長要和她通話！她該穿什麼衣服？要不要化妝？鞠躬要多少度才有誠意？哦不對，他都看不到！
朱應欽臉色發黑地抓住朱榆的手臂用力晃了晃：“朱榆，你給我清醒一點！”
朱榆傻笑地看著他：“我很清醒啊！”
朱應欽嗤笑一聲，“那你應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表情有多蠢。”
朱榆立刻扭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鏡子，鏡子裏兩頰發紅，嘴角不能自已地向上彎，口中還不時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咳咳咳……”朱榆揉了揉臉，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有點激動，首長要和我說話欸……那可是副國級的大人物，中央一套的男子天團成員之一。”
“副國級？”朱應欽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朕不太明白你們國家的官員級別，不過聽起來最高也不過是個六部尚書吧，朕堂堂皇帝在你麵前，也沒見你這麼激動。”
朱榆忍不住斜了他一眼：“你一個四千百姓的領主，在我們這最多隻能叫村長。”
朱應欽氣結，怒道：“要不是當年燕賊謀反，追殺建文帝……”
“要不是當年燕賊謀反，追殺建文帝，你們先祖逃進了伏龍山……”朱榆悠悠道，“你現在估計和我一樣，也隻是個普通老百姓，哦不對，我還是個代理村支書呢，合並後的東平新村三千個村民，我管理的人口數量和土地麵積不比你少多少啊。”
朱應欽冷冷瞪著她：“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吏，瞧把你得意的。”
“位卑未敢忘憂國，為官一方造福一方，我行事光明端正，問心無愧，怎麼不能得意了！”
朱應欽看著朱榆得意洋洋的樣子，非常不願意搭理她。
“別轉移話題，朕剛剛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你為什麼把我們的事告訴官府？”
“我也是為你們著想。”朱榆和朱應欽麵對麵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朱應欽同誌，你的思想和行動都是錯誤的，現在是和平年代，和平，是大勢所趨，是民心所向，是曆史潮流，一切企圖掀起戰爭的行為都該被扼殺在搖籃裏，一切企圖分裂國家的行為都注定失敗，複辟帝製是曆史的倒退，不得民心必然失天下，你知道現在中國有多少人嗎？十四億！你有多少人呢？四千！你的粉絲還沒一個十八線明星多呢，所以複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安安心心當個共和國的公民吧！”
朱榆一番話裏十句有八句朱應欽聽不懂，但是不妨礙他理解整段話的中心思想，不過就是勸他打消複國的念頭。哼！六百年的執念是她輕輕鬆鬆幾句話就能打消的嗎！
朱應欽臉色陰沉，拂袖道：“朕於你有恩，封你為晉王，你卻背叛朕，朕拒絕和叛徒談合作。”
朱榆心裏咯噔一聲，要是朱應欽不合作，那就有些麻煩了。朱應欽轉過臉去不看朱榆，朱榆隻好噠噠跑了小半圈來到朱應欽麵前，朱應欽卻又偏過頭，明擺著避開她。
“朱應欽同誌……陛下……”朱榆露出真摯的微笑，“我真的是為你著想啊，你知道你們現在處境多危險嗎？”
朱應欽不言不語，無動於衷。
朱榆繼續說：“伏龍山裏藏著太多珍貴文物了，這些東西會引起多方覬覦的，他們甚至會動用武力搶奪，你也不希望你的子民因此遭到屠戮吧！”
朱應欽麵色顯出一絲猶疑，但是還是搖了搖頭：“朕有一千鷹揚軍的精銳。”
朱榆搖搖頭，接著說：“我先舉個例子吧，你禦書房裏掛的那幅書法是宋徽宗的真跡吧，上一次宋徽宗的真跡拍賣價格是8000萬元，你書房裏的那幅估計會上億元，更別說其他瓷器字畫了。我聽霍宸說單你的書房就價值十五億元，你對十五億元可能沒有概念吧，但這足夠吸引來十倍百倍於鷹揚軍的兵力來搶奪了。現在海外有不少勢力對這些珍貴文物垂涎三尺，他們會收買雇傭軍來不惜代價來搶奪珍寶，那些雇傭軍都是窮凶極惡亡命之徒，為了搶到這些珍寶可能會血洗伏龍山，到時候他們、你們，有自保之力嗎？”
朱應欽垂下眸子，幽深的雙目晦暗莫名，食指無意識地叩擊著桌麵，顯示出他焦灼的內心，但是他依舊沉默不語。
“所以，我向政府求助，這是最好的辦法，隻有國家出麵才有辦法擺平那些牛鬼蛇神。你好好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錯。”
朱榆說完便回到位置上坐下，給朱應欽時間和空間好好思考。
過了許久，朱應欽才緩緩點頭：“好，朕答應你，明天上午，我和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