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鎮不大,不新,也一點都不古老。我那時總是很困惑於它的名稱:田七,好象是味中藥,也可能是種牙膏牌子,可是據我所知,當地既不生產什麼中藥,也沒有什麼牙膏廠。不管怎樣,這個名字從直覺上有種寧靜、甜美的味道,閉上眼睛幻想一下這個以中藥命名的小鎮,有著祥和、美麗的田園風光,她的人民淳樸,善良。但幾天的感受,卻親眼目睹了這裏的貧瘠、荒涼,用俞書記的話說是個“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所以我一直很困惑,後來去問邵剛,才得到標準答案,原來之所有有這麼美的一個名字,是因為十年前,田七鎮剛成立,管轄範圍包括周圍七個村,而且這些村的村民都不約而同地繼承了他們的祖先從事的一種古老而有前途的職業:種田,所以取名“田七”鎮。真夠土的!
話說我來到田七鎮,也有十來天了,見到了俞書記、楊書記等主要政務官員,但是傳說中的高所長卻一直沒有露麵。日子倒也清閑,白天幫邵剛擦車,晚上早早上chuang睡覺。有時半夜被汽車、摩托車發出的震耳聲響驚醒,第二天問他們幹啥去了,都說沒幹啥。後來習慣了就不問了,隻管蒙頭大睡。基本上每星期會有一天夜裏被汽車、摩托車發動引擎的聲音驚醒,然後是徹底的安靜,一直到天大亮。高所長不在,這裏基本上就是玉華叔說了算。玉華叔四十歲上下,人長得精明強幹,說話極其風趣。常常到了下午,人都到齊了,就是玉華叔表演單口相聲的時段,小盧、國清也跟在旁邊插科打諢,大夥笑成一團。我剛去和他們大部分人還不是很熟,但是對他們出門活動比較好奇,於是要求玉華叔下次帶我去長點見識。小盧壞笑地看著我說:“我們可是燒殺搶掠,欺男霸女,無惡不做。”我知道他是開玩笑,這些人看上去除了向軍比較強壯以外,其他的人體型都一般,邵剛甚至還有點瘦弱,怎麼可能出去做這種強男霸女的事呢。不過,玉華叔最後還是答應下次帶我出去玩玩。
沒想到之後一個星期都是風平浪靜,晚上一覺睡到天明,卻再沒有動靜了。直到有天下午,快吃飯的時候,小盧風風火火從外麵趕回來,說有生意。玉華叔、邵剛、向軍立刻跳起來,就去發動車輛。小盧看我呆頭呆腦地站在屋簷下,衝著我喊道:“快走啊!”我也興奮起來,就鑽進車,坐在小盧旁邊。這次是玉華叔開車,開的是那輛二一二吉普。沒看見國清和那輛三菱吉普,邵剛說他去接所長了。
玉華叔拉著我們沿鄉村公路狂奔一氣。狹窄的公路上平靜如常,沒有一絲異樣。不時有農用三輪車載著滿滿的一車人飛奔而過,車上的人衝我們微笑致意。這時剛到初秋,天氣晴朗,沒有一絲涼意,溫暖的陽光柔柔地照在路旁田野裏忙碌的人們的身上。田野裏阡陌縱橫,因為剛剛秋收完畢,地上光禿禿的。吉普車緩緩地駛過一道狹長的土坡,我注意到土坡那頭出現了密集的房屋,那該是一個村子。村口赫然樹立起一座巨大的墳墓,顯得那樣突兀,象胡佛金字塔。向軍說,這個村子叫陸家咀,村民大多數姓陸,幾年前村裏有個叫群的小夥子犯了事,逃到南方謀生,在廣東那邊加入了黑社會,而且混得還不錯,最近衣錦還鄉,給他娘重修了這座大墳,可謂風光一時。
玉華叔拉著我們一路顛簸地進了大墳後麵的村子。村子大約有百十戶人家,村子中央的土路,如果遇到下雨天一定是泥濘不堪。吉普車七拐八拐地開到一戶人家門口,大家下車進屋。屋裏迎出一個非常結實的中年男人,邵剛說這位是這個村的書記,書記看到我不認識就過來和我握手。我很奇怪,本來以為中央才有書記,原來村裏也有啊。書記家也並不富裕,屋裏狹窄昏暗,但我很喜歡裏麵的那種味道,淡淡的甜甜的,可能是麥秸的香味吧。大家聊了一會,書記說天色不早了,大家在這裏吃飯吧。眾人也不推辭,擁書記擠上我們的吉普車,又七拐八拐地出了村子,開到路口的一家飯店,是陸家咀村民開的。店門口旗杆上懸掛著一隻竹蔑編製的笊籬,是這一帶鄉村酒店的標誌。
書記和店主很熟,隨便打過招呼徑直帶我們走進裏間一個帶電視的大房間。邵剛坐了主座,玉華叔次座,書記主陪,其他人隨便落座。小姐倒茶,店主說小店有新鮮的野兔肉,早上剛剛從打獵的人手裏收購的,不知道想不想嚐嚐。書記說就它了,又要了幾樣雞鴨和蔬菜。不一會,酒菜擺下,小姐給每人滿滿地倒上一杯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