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劉文並不希望珊娜看見他狼狽的樣子。他從小就沒有母親,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沒有任何一位女孩離他這麼近——這是愛情?這很好。可是他根本不信這一套。更何況,應該沒有任何一位丘比特會糊塗到在相差五歲的男人女人身上亂射箭。
……
兩人在黑暗的房間裏呆坐了很久,氣氛有點尷尬。
“你……”兩人同時開口了,對看了一眼,又同時笑了。
“你的——你的腳踝怎麼樣了?”珊娜問,說實話,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其實,從開始到現在,在她看來,劉文在場上一直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英俊、健壯,幾乎無所不能,即使是受了傷也比野蠻人布魯托強。可是問題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成為大力水手的奧裏弗,即便她對劉文很有好感。
在珊娜看來,憑她的家庭、出身、背景、條件,絕對應該找一個長發、帥氣、多金,浪漫的男子,會在人群中手捧鮮花、單膝跪地,對她高唱《我的太陽》,而絕不是這樣一個高大、壯碩、不解風情、嘴巴又笨的小毛孩子。上帝可以作證:她,妮可.珊娜.德勞倫蒂斯可不是正太控。
所以直到22歲,珊娜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
她一再確信自己自己不會喜歡馬裏亞諾,於是她就很放心地當了他的經濟人,幾乎和他形影不離,在受傷後天天跑來看他……
雖然當事人有了明確的覺悟,但是當感情真正來臨的時候,卻並不是人力所能控製的。
“你的——你的腳踝怎麼樣了?”珊娜又一次問,“要不要找醫生過來檢查一下?”
“嗯……沒事。” 劉文有些心不在焉,他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厲害。
於是,雙方又一齊陷入了沉默。
麵對自己的感情,這位以一人之力擊破星辰,摧毀著每一條防線的天才射手竟然也束手無策。
“馬裏亞諾。”珊娜想了想說,“我明天可能來不了了。”
“嗯……”劉文很快地點了點頭。
劉文突然覺得非常失落,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
時光終究還是如飛鳥般掠過了。
第二天、第三天,珊娜都沒有來,而弗洛雷斯、迪奧尼吉每天都要訓練,保持體能,準備周四、周日的一周雙賽,德勞倫蒂斯沒有來,這位新主席甚至一次都沒來過。
劉文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就這樣被封閉在獨自一人的空間裏,他感覺自己真的很孤獨。
他打開了電視機,鎖定在那不勒斯體育台。
電視裏,正在播放體育新聞,現在出現在電視裏的,是一位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劉文認識,他就是那不勒斯體育台的王牌記者馬特奧.傑奎拉。
“現在為您帶來最新消息。” 傑奎拉說,眉眼間有一股掩飾不住的欣喜,“根據本台最新消息,咱們的新主席德勞倫蒂斯在上任伊始,就給那不勒斯帶來了一位新球星——上輪上演帽子戲法的埃曼紐爾.卡萊奧(Emaneule Calaio)將以四百五十萬歐元的身價從都靈(Torino)轉會到那不勒斯,轉會時間將定在2004年1月1日。從上一輪的表現來看,可以預見,那不勒斯尋找到了一杆足以媲美馬裏亞諾的的洋槍。據悉,卡萊奧將在那不勒斯身披十一號球衣,還將拿到每周22000歐元的巨額薪水,每年還有10%的增幅,看來,咱們那不勒斯有了一個慷慨的新主席……”
“22000一周,恰好是我的四倍呢。”少年頗有些自怨自艾地想著,“應該恭喜那不勒斯找到替代者呢,還是該擔憂我的地位不保?”
事實上,連那不勒斯最大的傻瓜都可以明白德勞倫蒂斯的意思。
風把窗簾吹得高高飛了起來,空闊的病房裏微微有些泛寒。
什麼事情發生了變化,他知道,那是在他的心裏。那個無憂無慮無猜無忌的小少年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知道,他找不回自己了。就像他看不到他父親一樣,即使他長到二十歲,五十歲,一百歲,也還是一樣。哪怕他拿到所有冠軍,甚至當上了歐洲足球先生,他父親也還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要是珊娜在這裏就好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他的聲音幾乎模糊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在十一月的寒風中,日曆牌又翻過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