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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烏卡正在船上卸貨物,一個小商販走過來對烏卡喊道:“快去看看吧!你的朋友阿瓦內特又喝多了。他還撞碎了酒館老板的酒缸,老板正在用棍子打他呢。”烏卡聽罷忙放下肩頭的箱子,飛快地向鎮子裏跑去。小商販衝著烏卡的背影高聲喊道:“那個酒鬼狗屁不值,早晚會死掉的。你不如早些把他做成熏肉吃了吧!”
烏卡趕到酒館時,阿瓦內特已經被打得滿頭鮮血,躺在地上不停地“哼哼”著。烏卡隻好不停地向酒館老板賠禮道歉,並且保證會用自己的薪水來賠償灑落在地上的酒和破碎的酒缸。烏卡在波利尼小鎮上一直都是很守信用的,正是因此酒館老板這才同意烏卡將爛醉如泥的阿瓦內特帶走。
烏卡背著阿瓦內特來到自己的家。烏卡的家,其實就是靠近海邊的一個破草棚子。烏卡小心地把阿瓦內特放倒在席子上,然後用涼水幫他洗幹淨身上的血汙。隨後,烏卡坐在阿瓦內特的身旁,用一把扇子替這個醉鬼趕走那些聞著血腥味趕來赴宴的蒼蠅們……
已經有很長時間了,烏卡一直在準備兩件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儲存。烏卡除了大量儲存曬幹後的食物,他還買了一桶煙葉的種子、兩支步槍和幾盒子彈;第二件事情是造船。烏卡之所以把自己的家建在遠離鎮子的海邊,就是擔心鎮子裏的人發現他造船的事情。烏卡把用粗樹幹做成的獨木舟藏在他的破草棚裏。在烏卡的家鄉,他的族人們都會製作這種獨木舟,船頭和船尾高高地翹起,像是一彎新月。
這一次,阿瓦內特因為喝了太多的酒,他在烏卡的破草棚子裏一直睡到深夜還沒有清醒的跡象。這期間,烏卡一直守候在阿瓦內特的身旁。烏卡心裏在不停地計算著,他已經在阿瓦內特身上花去太多的錢,這些錢足夠讓他從奴隸商人的手中買回五個像自己一樣強壯的黑奴。烏卡又想到了酒館老板的酒和酒缸,那將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那將意味著烏卡又要在商船上白白幹上三個月的苦力。
烏卡起身站起來,在草棚子裏忙碌起來。他將一大桶淡水、曬幹的食物、煙葉的種子、槍支彈藥和其他一些物品,一件一件地搬上獨木舟。忙完這一切後,烏卡低頭看了一眼死了一樣地躺在席子上的阿瓦內特。烏卡彎下腰,像扛頭死豬一樣地把阿瓦內特扛在肩上,放進獨木舟裏。烏卡用力地將獨木舟從破草棚裏推出來,一直推到海水裏麵。
隨後,烏卡跳上獨木舟,他劃動船槳,獨木舟開始向著他的家鄉維斯包咯的方向駛去。
深夜的海麵上,大風卷起一陣陣波浪,隻要烏卡稍有疏忽,就會有海水灌進獨木舟裏。烏卡隻是一個不懂指南針更不懂經緯度的黑人,但是他堅信隻要順著這個方向劃行,隻要能夠在途中不斷遇到販運黑奴的大船,就一定能夠回到自己的家鄉。烏卡一邊劃動船槳一邊用一把大木勺將灌進獨木舟裏的海水掏出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太陽高高地掛在頭頂時,阿瓦內特才從船底的海水中抬起濕漉漉的腦袋來。此時,已經勞累了整整一夜的烏卡趴在船舷上剛剛睡著。
“酒,我要朗姆酒!” 阿瓦內特搖晃著腦袋叫道。他看了看四周的海水,竟然裂開大嘴笑了。阿瓦內特嘟嘟囔囔地說:“烏卡……我的好烏卡,你一定是把我放進酒缸裏了……這次我可以喝個痛快了。”阿瓦內特拿起船上的大木勺,伸手抄來一勺子海水喝了下去。又苦又澀的海水頓時將阿瓦內特嗆得咳嗽個不停,連昨天被他灌進肚子裏的酒都被他一起吐進了大海裏。長期的酒鬼生涯早已讓阿瓦內特變得有些神誌不清,他不停地咒罵著酒館老板,罵今天的酒連一點酒味都沒有。烏卡在阿瓦內特的吵鬧聲中睜開了眼睛,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波利尼小鎮,然後又左右地觀察了一番,來確定獨木舟前進的方向。
在後來的兩天裏,阿瓦內特不是埋頭昏睡便是不停地嘟囔著向烏卡要朗姆酒。而烏卡除了需要劃船、吃喝點東西和偶爾地睡一會兒外,還要照顧這個半瘋半傻的酒鬼。直到第三天阿瓦內特才清醒了一些,他的肚子裏空空如也,身體虛弱不堪。烏卡遞給阿瓦內特一些淡水和食物,阿瓦內特狼吞虎咽地吃進肚裏去。阿瓦內特吃飽喝足後,又嘟嘟囔囔地向烏卡要酒喝。烏卡笑著對阿瓦內特說:“別急,我的朋友。我就是要帶你到我的家鄉去,在我的家鄉人們每天都可以隨意地喝朗姆酒,根本不需要花錢,想要喝多少就可以喝多少。”阿瓦內特這才平靜下來,傻子一樣呆呆地坐在船艙裏。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阿瓦內特正趴在船艙裏呼呼睡覺。一艘販運黑奴的大船出現在烏卡的獨木舟前。因為阿瓦內特是趴在船艙裏的,大船上的水手們隻看見了劃著獨木舟的烏卡。水手們驚呼道:“快看啊,那裏有一個逃跑的黑鬼!他竟然還有一艘小船!”水手們紛紛舉起槍來,向仍在用力劃船的烏卡開槍射擊。
烏卡尖叫著把身體藏進船艙裏,他本來是可以拿起獨木舟裏的步槍來還擊的,但是大船上的水手和槍太多了,烏卡知道隻要他抬起頭就會馬上被打成馬蜂窩。
槍聲驚醒了昏睡中的阿瓦內特,他伸著胳膊抬起頭來。瞬間,一顆子彈穿透了阿瓦內特的胳膊。阿瓦內特大聲尖叫起來:“我的胳膊……混蛋,誰******在向我開槍!”大船上的水手們頓時傻眼了,他們可以隨意地殺死任何一個黑人奴隸,但是如果打死或者僅僅是打傷了任何一個白人,都會受到法律的嚴厲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