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鋒陪著笑臉道:“世伯,世伯想想這嫁妝誰會沒有緣由地送給一個毛頭小子?若是送了,如今妹夫也就不至於叫世伯來要。若是沒送,那這樣一件一件,也不說清楚是誰的就拿給妹夫賣,這又是為了什麼?安了什麼心?而且妹夫昨兒個病著,妹妹都說他沒有精神說話,哪還有心思去問人要銀子。再者說,再也沒有見過誰家養孩子,一文錢也不給,隻想著用元配嫁妝養的。便是敗家,也該敗的是莊家,不是秦家。若是隻管用秦家銀子養兒子,那妹夫就該姓秦,不該姓莊了。”
秦尚書一向隻當簡鋒是胡鬧之人,不想此時聽他有根有據地說了這些話,不住點頭,心想難怪旁人說簡鋒聰慧。
簡鋒見秦尚書讚同,於是獻策道:“妹妹進門兩日,就見妹夫挨了兩次打,可見先前妹夫也常吃鞭子的。據小侄的話,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等事情鬧來鬧去,反倒成了尋常市井婦人罵架一般。若是問莊大老爺要,莊大老爺一可說他不管這些瑣事,叫世伯去跟他夫人理論;二可說嫁妝是他兒子的,管束兒子是他的事。便是尋了莊大夫人出來對質,與一動輒昏厥的婦人辯論,也不體麵。不如世伯大刀闊斧地去問莊侯府的侯爺,叫他主持公道,一問誰家養兒子,從小兒子不懂事就給元配嫁妝由著他胡鬧;二問誰家養兒子不出一個子,全靠著元配嫁妝的;三問誰家的老子不慈,反倒要問兒子不孝之罪的。父慈子孝,父不慈,兒子哪裏能孝?便是鬧到陛下麵前,陛下打了妹夫五十大板,也要打莊大老爺一百大板的。不慈就罷了,不是還有養兒不教之罪嗎?況且侯府也是姓莊,也算是一家人,便是叫莊侯爺主持公道,也算不得家醜外揚,莊大老爺也不能說世伯不厚道。”
秦尚書心裏想著簡鋒的話,心道家務事,就該像簡鋒說的這般,大刀闊斧地處置起來才好,哪裏能跟婦人一般撕撕扯扯,若是有莊侯爺出麵,莊大老爺必不敢不還嫁妝。如此想著,看著簡鋒不住地頷首微笑。
簡鋒見此,反倒心裏惴惴的,心道自己在秦尚書麵前賣弄唇舌,若是叫他不喜,那可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秦尚書隻是笑,伸手拍拍簡鋒肩膀,笑道:“我常以為你是個冷心冷肺的,原來是錯怪你了。沒想到你這般關心你妹妹。來,陪我喝兩杯吧。”
簡鋒一日之內被兩人說他涼薄,心裏訕訕的,忙道:“那小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尚書笑著攜著他的手去書房外亭子,叫人將酒菜擺在外麵,與簡鋒推杯換盞起來。
簡鋒微微躊躇之後,將嶽父周老爺的事說了,秦尚書笑道:“你嶽父這是小事,不過是要擔個治下不嚴的罪名,尋兩個人為他上陳情書就好。便是不上,待過個兩三年,你那兩個小舅子考取功名,陛下看在他們的份上,也會複用你嶽父。”又想若是簡鋒心胸寬廣一些,日後倒也是個前途無量的。
簡鋒心裏有了底,心想既然嶽父還有複用之日,如今且替他奔走一番也無妨,當即對秦尚書感激不迭。
又吃了幾杯,簡鋒才回家去,回家就叫人跟病中的周氏去說。
周氏聞言,寬了心,倒覺得身上好了許多,腫脹了兩天的腹部,也漸漸消了下去。
那邊廂,簡夫人聽聞簡妍叫親戚多多去探望,心中隻當是莊大夫人瞧不上簡家,簡妍有意顯示簡家並非勢單力薄人家,於是就叫人跟眾親戚去說,並交代不要一夥人去,免得擾到莊大夫人清淨。為緩和簡妍跟莊大夫人的婆媳關係,簡夫人更是熱心地尋了各色大夫能人過去。
簡夫人是不知,叫人一個兩個陸陸續續過去,反倒更會叫莊大夫人為難。
莊大夫人才換了家常衣服臥在床上,就聽人說有親戚到,忙又換了見客衣裳。客人走了,再換回來。待要穿著見客的衣裳躺在床上,旁人不說,她自己心裏先覺得不自在,不成體統。一日換了七八件衣裳,冷熱交替,反複出虛汗,因急躁,心裏火氣上來,病中又叫又兒拿了涼茶喝,越發病的昏沉沉的。
待要不見,偏簡家的親戚多是能說會道的,一個不見就成了看輕她們;一個遲些見,就是狗眼看人低;便是她蓋著被子,露出來的一角見客衣裳的好壞,也能叫她們挑剔囉唕個半天。
雖心裏不耐煩,但莊大夫人也不好發作,況且她們又是好心,牢牢地占著一個理字。
莊老夫人又是喜熱鬧的,見著簡家人送的新鮮玩意,心裏高興,也樂得人來留下東西給她把玩,叫莊大夫人待客。
如此門庭若市地過了兩日,府中又傳出是紅袖作祟的話,莊大老爺本不信這些,但幾日下來,見莊政航已經好了一些,莊大夫人依舊是氣息奄奄,於是也答應了叫人來做法事。
於是院子裏嗡嗡地響了幾日的誦經聲,莊大夫人越發疲累,眼前一黑當真厥過去了,才算是求得了一時半刻安靜。
簡妍知道此事後,心虛了一會子,心想她可沒想要人命。
太醫給莊大夫人把脈,說她外感加內傷,須得好好靜養一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