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刻鍾,宋亦安抬眸道“大人,吳若涵的胸腔內的確沒有發現靈府的蹤跡,看似是腐爛太過,可她遇害在初冬,竟是一點兒心竅也不曾留下!”

裴晏和付雲珩精神一振,宋亦安再傾身片刻,很快便震驚道“大人,錢甘棠的屍塊之中也未發現靈府之痕,小人再看看鄭冉——”

雖還未看完,但隻這最後兩人,已足以證明薑離的猜測是對的,裴晏滿是欣然道“姑娘猜得不錯,當真是為了掏心——”

付雲珩一陣惡寒,“專門害待嫁的姑娘,還把她們的心掏出來,這凶手莫非是什麼邪魔歪道不成,女兒家的心腔能做什麼?不也沒幾日便腐爛了嗎?”

凶手的動機並非常見的七情六欲,這讓裴晏沒有半分鬆快,“幾位受害者皆是待嫁新娘,她們彼時應正期待出嫁,亦對未來的夫君多有愛意,凶手或許是看中了這一點,但無論如何,取心應有所圖才是——”

付雲珩表情古怪道“我聽過的話本裏,說有惡鬼專門食人心,凶手總不是也……”

話未說完,他喉頭生出一股嘔意,又連忙止住話頭往窗邊走去,打開窗戶,迎著外頭的冷風深呼吸數次,才將那不適壓了下去。

裴晏道“鬼神之說不可信,且凶手雖取死者之心,可她對死者的遺體卻棄若敝履,給人一種他取心是有所用之感。”

薑離點頭,“我亦有此感,且他分屍拋屍皆為掩蓋掏心之行,是極怕此事被官府發現,我懷疑他甚至用在了眾所周知之地……”

此言令眾人悚然,付雲珩道“用在人前嗎?那會是什麼?心髒宛如鮮肉,夏日一兩日便會腐爛,除非將其剁碎了混入何處,否則極易露出破綻。”

付雲珩的形容令大家想到了膳食,一時眾人胃裏都有些不適。

裴晏這時又道“戲伶伎人那邊還在查,如今查到長安城內兩個十分有名的戲班子去過四位受害者府上,五家之中隻吳家沒有請過,但剛好吳家曾去過鄭家赴宴,赴宴時恰有一個戲班在府內,因此戲班中人的確有機會接觸到這五家人,但兩個戲班子上下百來人,初步排查作案時間也還需幾日功夫。”

薑離點頭,裴晏接著道“除了戲班之外,近半年與五家關係頗深的還是與婚嫁有關之事,此一道上,幾家人也都有相通之處。”

薑離麵帶疑惑,裴晏道“一來是製備喜服嫁衣、頭麵首飾所接觸的綢緞、首飾脂粉鋪子,二來是府中添置家具器物、製備聘禮嫁妝要接觸的珍玩家具行當,三來便是喜宴席麵宴客所需,但後兩者凶手難接觸新娘,我們便著重調查了前者,受害的五家皆是非富即貴,他們所接觸的鋪子之間多有重合——”

薑離一錯不錯地看著裴晏,但裴晏道“所有公文皆在大理寺衙門,因所查繁雜,難幾言幾語說清,姑娘若想了解,稍後可隨我去大理寺。”

薑離極是心動,可看著裴晏洞若觀火的眼睛,又提醒自己謹慎,這時付雲珩道“薛姑娘心細如發,又是女子,依我看今次這樣的案子,正該需要女子幫忙,別的不說,受害者皆是姑娘,那些婚嫁所需之物,也隻有小娘子們最清楚,衙門裏的差役跑半天,連雲錦與蜀錦都分不清……”

這時宋亦安忽然道“大人,鄭姑娘這裏小人也驗了一遍,雖然遺體沒有吳姑娘和錢姑娘保存的好,但小人確定,鄭姑娘也被剖了心,並且——”

宋亦安深吸口氣,“並且小人懷疑,這幾位姑娘,很可能是被活活剖心而死。”

“活活剖心?!”

付雲珩大駭,“從何處看出來的?”

宋亦安看向裴晏,“大人應該還記得,此案確定致死傷,正是在鄭姑娘屍體被發現之後,她傷在心口,刀口深長,乃是生前傷,今日小人再驗,發現這道傷口距離靈府極近,凶手若是先刺死鄭姑娘再掏心,那鄭姑娘胸口應該還有更深的傷口才是,但小人驗其胸腔屍塊,並未發現更深的刀口痕跡。”

薑離隻覺一陣毛骨悚然,亦想到了付雲慈的傷處,那位置也極靠近心髒,再聯想到付雲慈與凶手搏鬥時凶手趁亂一刺便刺中要害,薑離不免懷疑凶手是看她醒來反抗,想幹脆直接剖心了事……

十指之痛都難忍受,更何況是被活活挖心?屋內眾人皆覺不寒而栗,付雲珩更是忍不住低罵了兩句。

薑離默然一瞬,語聲微寒道“既然新確定了凶手目的,隻怕所有的舊線索也要重新審視,裴大人,我與你同回大理寺看能是否能幫上忙。”

……

大理寺衙門位於順義門內,禁中之外,馬車自城南義莊一路向北行,至順義門時已近申時,馬車剛剛停穩,薑離先聽見外頭傳來一道略顯熟悉的聲音。

“裴大人,這是從何處回來?”

薑離矮身出馬車時,一眼看到順義門外站著一位披鴉青燕子紋鬥篷的年輕男子,絮雪紛紛,他撐傘而立,似已等了多時。

薑離眼瞳微縮一下,攏著鬥篷,神態自若地朝順義門走去。

“剛從義莊回來——”

“義莊?可是有新線索了?”

裴晏沉聲道“確有線索,但如今還不能告知於你,你回去等消息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