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終於回來了。”吉祥迎上來,又遞上一張請帖,“您吩咐盯著的請帖,今日下午竟真送來了,徐家老夫人請您明日過府。”

薑離微愣,待接過帖子一看,竟真是徐老夫人所下,她眼瞳微眯,“徐府的人呢?”

吉祥示意遠處倒座房,“在那邊等著呢。”

薑離點頭,“去說一聲,我明早就去。”

吉祥自去傳話,薑離則回了盈月樓,待換了件輕便袍衫,她將從義莊帶回來的藥汁取了出來,又尋來一張粗麻紙,將沉澱之物濾出,折騰小半個時辰之後,烘出薄薄一層褐色粉末。

吉祥和如意不知她在做什麼,看的十分好奇,直到懷夕說這是死者衣物上的汙漬,二人才嚇得退遠了些,薑離專注地分辨那豆粒大小的細末,但直至二更天,也仍是隻辨出白日四味藥,眼見天色不早,她隻好先行歇下。

翌日巳初,薑離乘著馬車往徐府去。

徐家近兩年才得勢,祖宅仍在長安西南的懷貞坊中,馬車出平康坊過朱雀大街,又一路往南行,小半個時辰後方停在徐府門外。

懷夕上前叫門,不多時府門大開,門房一聽是薛氏大小姐登門,忙去府內通報,不多時,一位衣飾華貴的中年婦人快步迎了出來,正是徐令則的母親景氏。

景氏生的麵如月盤,眉眼和氣,說話也溫聲細語的,“薛姑娘快請入府,昨夜聽聞您願登門,一早我們就候著了,勞煩您跑一趟。”

進了府門,薑離開門見山道“不知老夫人何處不適?”

景氏莞爾,“姑娘果然是利落之人,母親患有頭風,入了冬尤其難熬,這幾日有些煩憂之事,她老人家頭痛難眠,極其受罪,您看了就知道了。”

薑離不再多問,跟著景氏往徐府深處行去,徐家祖宅本來隻三進,近兩年又修了後院和東西跨院,這才顯出幾分氣象,徐老夫人正住在東後院內,與伯府喜綢高懸不同,徐家雖也有翻新痕跡,可目之所及一片皚皚雪色,已不見任何喜慶裝點。

“母親,薛姑娘到了——”

到了後院上房,景氏招呼一聲,房內丫頭立刻掀起簾絡,薑離隨景氏而入,一進門便見北麵羅漢榻上,一個年過六旬鬢發花白的老夫人正半躺著,她著一襲深紫色團花紋通袖襖,麵上皺紋滿布,深陷的眼窩與下垂的唇角顯得她格外嚴厲刻板。

“薛姑娘來了,快上茶……”

見著薑離,徐老夫人扯出一絲淡笑,混濁的眼睛上下打量她,薑離徑直道“聽夫人說老夫人病得嚴重,那便不耽誤功夫了,先給您請脈吧。”

徐老夫人表情明快了些,“也好,聽聞姑娘醫術高明,可起死回生,老身這病也實在是沒法子了,若姑娘可治,老身或可多活兩年。”

小丫頭搬來圓凳放在榻邊,薑離上前落座,正接過懷夕遞來的脈枕,鼻端卻忽然嗅到一股子有些熟悉的異香,她不著痕跡地掃視一圈,沒找到異香來處,卻在羅漢榻旁的案幾上看到一本半翻開的佛經和一碟未吃完的桂花栗子糕。

她斂眸道“請老夫人伸出手來。”

景氏上前幫徐老夫人挽起袖口,薑離凝神問脈,不過片刻,道“老夫人除頭痛,應還覺齒痛,額際有脈跳不止,耳後應有熱湧之感,四肢也多有逆冷。”

徐老夫人身上正搭著厚厚的絨毯,聞言神色驟然鄭重起來,“不錯,姑娘說的不錯,確有此狀,這頭風每每發作便覺齒痛難當。”

薑離道“老夫人年輕時受過大寒,寒入骨髓後寒邪入肝,上逆犯腦,到了冬日尤其頭痛、齒痛,老夫人此前所看的大夫多是用溫補中和之法,但他用藥過重,未曾調經活絡,使得熱邪淤積,令耳後動脈搏動較甚。”

薑離起身來,“請老夫人躺下。”

徐老夫人此刻已不敢小覷薑離,立刻平躺下來,薑離上手在她額際耳後幾穴按捏片刻,道“開方之前我需施針放血,老夫人可願?”

“放血”二字令屋內幾人色變,但徐老夫人被此病折磨已久,定了定神道“姑娘盡管治,老身總要試試才知——”

薑離點頭,待懷夕遞上針囊,先取寸長銀針往徐老夫人耳後刺去,針刺三分又深淺輕撥,很快便見一星黑血冒出,待擦淨淤血,又換一側同樣施針,另側也冒出黑血來,這時薑離又令老夫人脫去鞋襪,又取足厥陰經行間、太衝、中封刺之,見太衝穴流出黑血,方才再往足太陽經與陽明經針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