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憐兒終於醒來,睜開眼時對上的是一雙布滿血絲的深眸,憔悴不堪的容顏。拓跋玉澤驚喜之餘命人趕緊把粥端上來,因為不知她何時會蘇醒,所以一直讓下人備著,他不顧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沒有進食,接過粥動作溫柔的一口一口喂憐兒,直到此時,他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踏實落地。
在拓跋玉澤親力親為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憐兒日見好轉。與此同時,王後也已病愈回宮。王為慶祝王後病愈設了家宴,群臣均攜家眷到場慶賀,憐兒等人不僅受邀在內,而且位於上賓之席。
胭脂端坐在衛冷歌身邊,嘴角微揚,舉止大方得體,然一對璧人的出現卻讓她唇畔的笑驀然凝固。
他來,是情理之中;再見,卻是意料之外。
她以為自己放下了,可再見司空雲飛時,她平靜的心湖還是蕩起了漣漪。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她看著他緊握她手一起入座,她看著他體貼地為她夾菜,她看著他豪氣地為她擋酒……他在笑,笑容溫暖幸福,她也跟著揚起嘴角,可眼裏卻濕濕的。
不知胭脂是如何想的,她起身,端起酒杯敬向對麵:“駙馬爺可還記得小女子?”
司空雲飛聞言點點頭,如此傾城女子怕不是那麼容易忘的,更何況她曾一度破壞他的婚禮。
“小女子敬駙馬爺一杯,當是那日的賠罪。”說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司空雲飛無言,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胭脂拿起酒壺欲給自己再倒一杯,卻被衛冷歌攔住,她固執地不肯放手,如此僵持片刻後,還是衛冷歌先鬆了手,他明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卻仍然不甘心,她到底是否明白他的心意?
胭脂舉杯再敬司空雲飛:“祝駙馬爺和公主早生貴子,白頭偕老。”說著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司空雲飛沒有理由阻止她,隻得再次一飲而盡。
兩杯酒下肚,胭脂臉微紅,她有些醉意地又給自己倒了第三杯,但這一杯卻不是敬司空雲飛,而是王後,敬完酒,她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開宴席。衛冷歌不放心,欲跟隨,胭脂拒絕了,她腳步虛無地出了大殿。大殿之外是禦花園,月光之下,百花雖已落下,卻別有一番景致。胭脂看著有些出神,竟忘了腳下的台階,腳下一空整個人直直摔了下去,可她似乎還沒緩過神來,直到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頭頂傳來不無關心的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胭脂抬眸,月光之下,他的臉近在咫尺,胭脂伸手撫上他的容顏,喃喃:“翊,我好想你。”她的聲音細弱蚊蠅,可司空雲飛還是聽見了,他眉頭微蹙,他們真的不認識嗎?還是說他丟失了關於她的那部分記憶,不然自己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跟了出來?
他們的姿勢過於曖昧,當他意識到不妥時,他不動聲色的放開她,並刻意後退與她保持距離。他明顯的疏離讓胭脂有些難過,借著醉意,她上前反手抱緊他的腰身,他雖掙脫,卻隻在言語,而無行動。胭脂任性地抱著他不放,甚至無理地要求司空雲飛抱她一下,而他竟沒有拒絕,因為她說這是最後一次。理智上,他不該有如此荒唐的舉動,可他還是照做了,或許,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吧。不管他們到底認不認識,他不想傷害她,這是真心的。
他五官完美,線條冷硬,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歌舞之中時,他依然淡漠地自斟自飲,眼皮甚至抬都未抬,可即便如此,他卻掌控著殿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他就是北王朝的嫡長子拓跋玉芒,因主站南朝,甚得王重用。
他漠視一切,唯獨同胞妹妹拓跋香兒,所以當暗棋向他報告駙馬和胭脂苟且時,他平靜的眼眸突然變得寒氣逼人。
宴席結束後,他下了暗殺令,可作為殺手頭領的冷晏不僅沒有立即去執行暗殺任務,反而下跪求情。
拓跋玉芒的聲音亦如千年寒冰般冷冽:“冷晏,你該知道規矩!”
他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這表示他生氣了,可冷晏卻不為所動固執地跪地不起。
“我的命是她救的,如果主上要殺她,我願一命換一命。”他雙手奉上自己的佩劍,拓跋玉芒拔劍刺向他,劍刺穿他的身體,鮮血直流,他竟一聲都沒吭。
“冷晏,你不配再做殺手。”他的聲音充滿了失望。
劍落地,他轉身背對著他:“三日內帶她離開北朝,否則殺無赦。”
“謝主上。”他跪謝他的不殺之恩,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違背他的指令,或許,也將是最後一次。
司空雲飛和胭脂深情相擁的一幕就像一把利劍直刺香兒的心髒,她痛得每呼吸一下都很艱難,卻還要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寧願那一晚隻是自己的一個幻覺,可那一幕卻像夢靨一般死死纏繞她,讓她掙脫不得,即使在夢裏。
香兒雙眼緊閉,卻甚是不安地囈語著什麼,她的額頭滿是虛汗,被驚醒的司空雲飛輕輕叫喚她,他的喚聲讓香兒終擺脫噩夢睜開眼。在對上他滿懷關心的眼眸時,香兒驀然坐起抱緊他,神情依然處於緊張不安狀態:“駙馬,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