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人姻緣(3 / 3)

時海濤因為這事自責很久,還戒了一陣子煙,隻可惜沒能成功。但他卻注意節製,量減小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一,就這麼控製了許多年。

直到她高三那年,他的煙量猛然增長,甚至比當年有過之無不及。其實那時時海濤成了暴發戶,她們家住的是兩三百平方米的小躍層,完全不用擔心空氣問題。隻是五十來歲的人,這種抽法身體怎麼能受得住。她因為這事勸過鬧過,也藏過親爹的煙。可時海濤每次都是笑眯眯地認錯,哄好了她之後,繼續陽奉陰違。

後來她才知道,她爹的生意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抽煙成了他唯一放鬆精神的途徑。再後來,他想抽,卻永遠沒了機會。

回憶湧現得太突然,讓時歡的心情瞬間低落。她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喬永誠也沒有和她繼續交流思想的打算,隻盯著前方道路,聚精會神地開車。

氣氛一時間變得安靜而沉悶。

時歡吃得太多有些困倦,然後隨著車子走走停停的節奏,竟不知不覺間迷糊了起來。

等她再睜開眼時,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喬永誠並不在車裏,周圍一片黑暗寂靜,隻有十幾米外一盞路燈發出一點兒昏黃的光。

時歡倏地離開靠背,坐直了身體。她剛想推門下去看看情況,駕駛位置的車門便被人從外麵拉開了。

喬永誠彎身坐了進來,伸出手打開車頂燈的同時轉頭衝她一笑:“睡醒了?”

時歡沒答,隻是狐疑地看著他:“這是什麼地方?你不送我回家,大晚上的把車開這兒來做什麼?”

“你說呢?”喬永誠一雙眸子深邃晶亮,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這裏漆黑僻靜,人跡罕至。就我們孤男寡女的,你說我把車開到這裏,是想做些什麼?”

時歡的眼皮跳了跳:“你……你又犯病了是不是?”

“嗯。”他竟點頭承認,一邊說著一邊傾身向她逼近,“犯病了,羊癇風。你趕緊救救我。”

強烈的男性氣息襲來,瞬間將她籠罩。時歡隻覺得頭發根倏地一下豎起,渾身都是雞皮疙瘩。這種感覺實在是怪異又不舒服。她急忙往後躲避,瞪著眼睛,語無倫次地警告:“你站住,舉起手來!告訴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是嗎?”喬永誠聲音提高,很是欠扁,“這話你上次就說過。別光說不練啊,倒讓我見識見識真格的。”話雖這麼說,可他人還是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接近。

時歡後背已經抵在了車門上,退無可退。她看著喬永誠那晶亮閃爍的眸子,突然就覺得自己窩囊到家了。好歹她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真要動手,單打獨鬥還怕他?窩囊成這樣,真給隊伍丟臉!

她咬了咬牙,忍住一巴掌呼過去把他那張臉拍成平麵的衝動,飛快地解開扣子,“唰”地一下就把風衣脫掉一半,大喝一聲:“喬永誠!”

喬永誠一陣愕然,不是因為她的大嗓門,而是因為她如此豪放的動作。

他就是想逗逗這隻傻兔子,重溫一下當年的感覺。怎麼畫風突然就反過來了呢?

喬永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緩緩吸了一口氣:“時歡……你這是要來真的嗎?”

“真你大爺!”時歡把風衣又往下扯了扯,指著身上的警徽,一臉正氣道:“反了你了,還想對我圖謀不軌!知道襲警是什麼罪嗎?你給我看清楚了,這是真真正正的警徽,姐姐可是人民警察……”

“管戶籍的小菜鳥兒。”他慢悠悠地打斷她的話,低沉的聲音還帶了點兒歡快的旋律,仿佛在哼小曲兒。

時歡頓時臉色一黑:“管戶籍的怎麼了?!”戶籍警不也是警察嗎!

“唉……”回答她的,是長長的一聲歎息,喬永誠靠回座椅,用一種近乎心痛的眼神看著她,緩慢而清晰地念出三個字,“竊聽器。”

“呃……”時歡一怔,隨即淚奔當場。她活了二十多年,就犯過這麼一次重大錯誤,結果就被他揪著不放!

“喬永誠,有意思嗎?”她瞪著他,咬牙切齒時又帶了絲哭腔,“這事兒算是翻不過去了是嗎?你又沒什麼損失,至於一直記到現在嗎!”

喬永誠卻很是無辜地一聳肩:“沒辦法,誰叫我記性好,念舊呢。不像某些人啊……”說著千回百轉地長歎了一聲,“我對人家念念不忘,可人家呢?卻根本連我是圓是扁都沒半點兒印象了。當初還說長大了要嫁給我呢……”

“你夠了!”時歡急忙阻止他像蒼蠅一樣繼續喋喋不休,“喬永誠,我什麼時候說過長大要嫁給你了?!”

上次在俱樂部的密室裏就聽他這麼說過。後來她仔細回想,實在不記得自己當年有說過這種話。

時歡感覺左邊那顆蛀牙又疼了。如果不是外麵夜色太黑,又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處。她簡直想推開車門,奪路而逃。

“嗬……”喬永誠低笑,聲音很輕,卻有種掩飾不住的自嘲和落寞,“虧我還心心念念記了這麼多年,原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

時歡因為他的語氣心一跳。她驀地轉頭看他:“我……”目光落入那雙黯淡的黑眸時,腦中靈光一閃,不由自主住了口。

啊!她記起來了!

她的確說過,就是兩人臨別時,他給她巧克力那次。她當時被那金燦燦的高檔外包裝晃瞎了眼,順嘴就感歎了一句:“要是將來誰天天給我買這樣的巧克力,我就嫁給誰!”不過一句玩笑而已,他竟然記到現在,腦容量到底是有多大!而且這怎麼就成了她長大後要嫁給他了?他到底是怎麼理解出這一層含義的?!

時歡捂住胸口,覺得自己需要平複一下心情。可喬永誠卻不給她平複的機會。

“時歡……”他輕輕念出她的名字,低沉的聲音似乎有種特殊的磁性,“我天天給你買巧克力,不隻那一種。嫁給我好不好?”

“晚了!”時歡白他一眼,沒有好氣道,“我現在有蛀牙。沒見姐姐QQ糖都不怎麼吃了嗎!”

聽她提起QQ糖,喬永誠眼中笑意又深了幾分:“不要緊。拔了,我給你鑲金的。”

時歡一陣無語,她又不是地主婆,鑲什麼金牙啊!

“唉……”她歎了一口氣,語氣變得認真,“喬永誠,說真的,我現在有男朋友……”

“可以分手!”他不緊不慢地打斷了她,語氣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又有種不容拒絕的強硬。

時歡瞠目結舌,看著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喬永誠之前也做過不少招人煩的事。但她其實並沒有太往心裏去,最多的感覺也就是抓狂,或者看見他不想搭理。尤其是兩人在俱樂部的密室裏“認親”之後,時歡內心就更加見怪不怪了。畢竟這根蔥是個什麼德行,她很早就知道。

然而此時此刻,喬永誠的態度和用詞卻讓她實實在在地感到一絲憤怒。

可以分手……怎麼能有人說起這種話來,還這樣理直氣壯,高高在上?!

時歡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憤怒:“喬永誠,你沒病吧!難道你和女朋友處得好好的,說分就分?我叫你分手你高興嗎?這種話你怎麼說出口的,你能講點兒道德嗎?”

“道德……”喬永誠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倏地笑了出來,“時歡,既然你非要給我扣大帽子,那我不妨就和你談談道德。我不覺得追求自己喜歡的人有什麼不道德的地方。如果你和那個姓季的結婚了,那麼你指責我是第三者,我無話可說。哪怕你們兩個相處多年感情深厚,我都祝你們白頭偕老,絕不摻和到你們中間。我喬永誠沒那麼沒品!可你告訴我,你們感情有多深?你又有多喜歡他?”

時歡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感情可以培養。”

“所以你這是承認你們感情不深了?”喬永誠眉梢微挑,露出一絲譏諷之情,“時歡,話再反過來說,你願意培養感情。那季建東呢?你能保證自己,也能保證他嗎?他對你又有多深的感情?又願意為你付出多少?”

時歡表情一僵。

她和季建東交往,的確沒想過太多風花雪月的東西,更多的目的是找個各方麵都合適的人過日子,所以一直這麼不溫不火的也不覺得什麼。畢竟日久生情,平平淡淡也不錯。可似乎季建東自從出國之後,的確是冷淡了,冷淡到她已經忘了自己正在和人交往。季建東曾經在初次見麵時表達過對她的好感。可就算她沒有正經談過戀愛,卻也知道那種發自內心的牽掛和想要親近的情緒,不會十來天裏連一個問候都欠缺。忙怎麼了,相隔萬裏不在同一國度又怎麼了。現在科技如此發達,他連一封郵件都不及時回複她。

她心裏又酸又痛,一陣難受。也不知是因為季建東的不在乎而委屈,還是被喬永誠戳穿心事後的狼狽,或者兼而有之。時歡忽然就不想再繼續麵對喬永誠。她和季建東感情深不深又不影響地球自轉,這是她的隱私!喬永誠有什麼權利來品頭論足?!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也不管天黑不黑、認不認識路了,轉身便推門躥下了車。

喬永誠抬手去按車門中控鎖,可還是晚了一步。他連忙也跟著推門下車,一邊追過去,一邊不住地衝她喊道:“時歡!你回來!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往哪兒跑?”

可前麵的人就像是沒聽見,也不顧方向,朝著路燈亮著的那個方向一頭紮了過去,步伐極快。後麵的人隻好加速,繼續一邊喊一邊追。喬永誠看著那道高挑纖細的背影,忽然有些無奈。其實他沒打算跟她說這些,隻是話頭既然提起來,就想著幹脆下一劑猛藥。畢竟季建東不可能一直常駐國外。一個月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再不行動恐怕會更加被動。結果藥量下多了,直接把人給藥翻了。

兩人腿長到底有一定差距。也就十來步,喬永誠便追上了她。

聽見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時歡幹脆拔腿要跑。

喬永誠見狀,猛地往前躥上一大步,一把抓住了她胳膊,微怒道:“你跑什麼?!”

時歡被他扯得踉蹌了兩步,不等徹底站住,便迫不及待地掄著胳膊要甩開他,同時扯開嗓子吼了回去:“用你管!你算老幾?”

“我在喬家排行老三,怎麼了?”

“你……”時歡被他這句噎得夠嗆,憤憤地又甩胳膊,“你放手!”

“不放!”他嘴角一勾,一副“有本事你來打我”的表情。

時歡也不和他客氣,抬腳就朝他小腿踢去。

喬永誠似乎早料到她會動腳,靈巧地往邊上一側身,輕輕鬆鬆就避開了攻擊,手卻仍舊抓著她不放。

時歡一擊不中,更沒有脫身,簡直氣衝頭頂,緊接著下一腳便招呼過去。

喬永誠再躲,仍舊從容不迫。

兩人你來我閃,就這麼拉扯起來。

昏暗僻靜的小路上這時傳來汽車的引擎聲,緊接著一陣明亮的燈光晃過,一輛黑色的SUV挨著他們停了下來。

兩人拉扯的動作同時停了下來,倒是難得默契地一起轉頭看向那輛車。

駕駛位置剛好在他們邊上。車窗緩緩落下,男人英俊的麵容露了出來,神色淡定,仿佛根本沒看見兩人剛才上演的全武行。

喬永誠緩了一口氣,衝著他略一點頭:“逸珅,你……嘶……”話未說話,突然腿上一疼。

時歡終於逮住這個機會,踢了他一腳。然後甩手掙脫他,轉身就跑了。

喬永誠沒追,隻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一陣牙根癢癢。他轉頭看向車裏的人,口氣有些不爽:“不是說好八點嗎,怎麼這麼久才來?”

“有事耽誤了。”唐逸珅瞥他一眼,從儀表盤上拿起一個套著塑料袋的盒子,伸出窗外遞給他,“你們兩口子的事兒最好關上門在床上解決。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影響市容。”說完油門一踩,揚長而去,留下一大串尾氣給他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