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他態度誠懇地道歉,說著偏頭看了時歡父母的墓碑一眼,滿是認真,“伯父伯母,我不是有意冒犯。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做個見證,我是真心喜歡時歡的。”
“喬永誠!”她聲音裏多了一絲乞求,“我求求你了,你……”
“你到底在別扭什麼?”他兩條眉越皺越緊,似乎也開始有些不耐煩,“時歡,我們兩個……我能理解你或許有些不自在,但是你這樣矯情,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她卻沒有反駁:“是啊,我就是這麼矯情。所以你去找別人好了。喬永誠,感謝你的追求。但我也有拒絕的權利。我認真考慮過了,我們兩個不合適。以後見麵,就當作不認識好了。”然後,她抬起胳膊,緩慢且堅決地掙脫了他的鉗製。
這一次,喬永誠沒有再阻攔,而是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走下山坡。
直到兩人拉開了四五米的距離,他忽然緩緩開口:“你以為經過了昨晚,你還能拒絕嗎?”
她步伐一頓,停在了原地。
喬永誠看著那道纖細的背影,搖了搖頭,笑容中似有自嘲。他一步步朝她走近,最終幾乎是緊貼著她後背站定,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時歡,你以為女人在乎貞操,男人就不在乎?你睡了我,難道不應該負責嗎?”
時歡“唰”地轉頭看向他,眼中全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負責這種事情,一向都是女人要求男人吧?!怎麼到她這裏就反了過來?而且,怎麼想吃虧的都應該是她吧。為什麼一臉被占便宜忿忿不平的人卻是他?!
好半天,她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喬永誠,你……”
“你昨天晚上強迫我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態度。”他臉部線條緊繃著,像是難以啟齒。
“我……我強迫你?”
“嗯。”他艱難地點了點頭。也不知是不是被夕陽籠罩的緣故,英俊的麵容上竟泛著紅暈。
她的大腦徹底短路,結巴著喃喃自語:“怎……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喬永誠咬牙反問,“你昨晚醉成什麼樣,你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我……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胡亂地點頭又搖頭,半晌忽然想起什麼,“你可以反抗啊!你是男人,不可能反抗不了的!”
“反抗?”喬永誠一噎,指著自己的肋間“嗬嗬”低笑起來,“時歡,我為了救你,肋骨現在還疼,不能用力過度。你一腳能劈斷兩塊木板,你讓我怎麼反抗?”
的確,她傷得沒他重,的確好得更快一些。
時歡覺得有些天旋地轉。她的思緒徹底亂成了一團糨糊。
而喬永誠看著眼前麵露惶惑、呆若木雞的女人,一顆心忽然就軟下來,沒了任何脾氣。
“小歡,我不敢賭咒什麼天長地久。但是我敢保證,此時此刻,喬永誠喜歡時歡,想要和她一起是認真的。我會愛你護你,直到不能夠的那天為止。”說著,他試探著,緩緩向她伸出手,想要將她擁進懷裏。
然後,就在他幾乎觸碰到她的那一瞬間,時歡猛地往後退了兩步,呆滯的眼中恢複了神采,卻是一種異樣的情緒。她直視著他,艱難地反問:“你會愛我護我?”
“是。”喬永誠毫不猶豫地點頭。
可時歡卻不言語,隻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許久,她突然毫無征兆地轉身往山下跑去。“哎?!”喬永誠一怔,隨即拔腿便追,還有十幾米便到山腳下時,終於一把扯住了她。
“時歡!”喬永誠吼了一聲,麵上的怒意難以掩飾,“你能有點兒出息嗎?除了跑你還會點兒什麼!你要拒絕我,就拿出個正經的理由。別說什麼不合適,我們從來沒在一起過,你怎麼就知道不……”
“因為我爸是個畏罪自殺的經濟犯。”哽咽的聲音帶了絲顫抖,明明風一吹就能散,卻還是清晰地傳進他的耳中,時歡抽了抽鼻子,轉過頭,艱難地看著他道,“喬永誠,你知道嗎,以我的成績原本是可以去省廳,或者繼續保送的。可就因為我爸爸是經濟犯,在看守所內畏罪自殺,我的政審不合格,最後隻能去社區派出所做個戶籍員。這一輩子,可能無論我工作多認真,也都不會有任何晉升的機會。你說你是認真的,如果將來我們真的能走到婚姻那一步,喬家能接受一個我這樣的兒媳婦嗎?”
夕陽在她吐出最後一個字時徹底隱沒,黑暗瞬間在郊外的荒山上蔓延,將兩人掩藏其中。
此刻他們明明就近在咫尺,卻誰也無法分辨對方的麵容。
喬永誠始終一言不發。而時歡在這寂靜無聲中,整顆心一寸寸涼了下去。
結果本應該如此,不是嗎?
哪個人活著都不能一輩子都不犯錯,隻不過她父親卻沒有了挽回的機會。她沒有怪過什麼,可喬家……她也從來都高攀不起。
好了,就這樣吧。原本就是一場戲,現在一切都可以到此為止了。從今以後,他是他,她是她。
時歡深吸一口氣,緩慢卻堅定地將自己的胳膊從他手中抽出。然後就在她轉身的一刹那,忽然被一雙強健的手臂從身後擁住。
喬永誠將她抱在胸前,力道越來越緊。他歎息著,在她耳邊呢喃,仿佛是玩笑卻又無比認真:“喬家不同意,我就淨身出戶跟你姓。以後死了,碑上都刻著時喬氏!”
夜,月朗星稀。似乎有種說不出的靜謐和安逸。
銀灰色車子穩穩疾馳在漆黑空蕩的郊外公路上。
喬永誠每次從後視鏡裏看一眼在副駕駛位置上安然熟睡的人,都會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拐過前麵路口時,他忽然想起什麼,於是放緩車速,摸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出去:知道時海濤嗎?我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對方很快回複了,來件人顯示喬永信三個字:有個綜藝節目主持人叫杜海濤。
喬永誠有一瞬間的無語,然後隨意將手機扔到了儀表盤上,腳下油門再次踩緊。
有個男朋友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從前和季建東相處的時候,時歡並沒有太大感受。現在和喬永誠一起,最明顯的便是她每天上下班多了個勤快的免費司機。
其實更多的變化卻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
比如她的小公寓裏不知何時起,竟塞滿了他的換洗衣服,男士用品,還有財經雜誌。而她的一些私人用品,也漸漸地占領了他的地盤。
比如他在親吻她的時候,不會因為太過急切而磕到她的牙齒,而她也不會再咬破他的嘴唇。
再比如,他已經知曉她所有的敏感地帶,並且隻用一個動作便能熟稔地解開她bra的扣子。
隻是時歡偶爾還是會感到一種淡淡的憂傷。
這根蔥又賤又色,耍流氓的手段也有別於常人,簡直……簡直叫她找不到詞語來形容!
人家男朋友和女朋友逛街,要麼摟著小腰,要麼拉著小手。喬永誠卻更喜歡牽著她,沒錯,是牽!爹領閨女的那種牽!
人家男朋友摸女朋友頭頂,麵上是寵溺溫柔的表情。喬永誠也會溫柔寵溺,隻是那眼神總會讓她覺得他像是在看一隻毛絨動物。
人家男朋友送給女朋友的七夕禮物都是鮮花巧克力,首飾香水。喬永誠的禮物,竟然是一隻通體毛色雪白的澳洲大金剛鸚鵡!
而時歡也終於在那一刻明白,喬大土豪為何要在今天這種撈錢的黃金夜將整個餐廳清場。畢竟沒有幾個人會喜歡在一家禽類可以隨意出入的餐廳裏用餐。
那隻鸚鵡的眼神中帶了絲憂鬱,似乎很喜歡用四十五度角的角度默默望天。當它看見時歡第一眼,便舒張開翅膀,梗著脖子發出嘹亮的啼鳴:“呴——呴——呴——”
時歡當場嘴角抽搐。這到底是一隻鸚鵡,還是一隻雞?!這隻鳥是不是弄混了自己的物種?
喬永誠卻對這隻鳥的口技表演略感滿意。一邊用食指輕拂著它的羽毛,一邊給時歡介紹:“它叫英小武,今年一歲半,是個boy。”說完,他指向時歡,頗有些循循善誘地衝著那隻鳥說道,“來,說話。”
英小武歪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時歡,糾結了好半天後,終於張開嘴,說了句標準的京片子:“親,有你的快遞!”
時歡一怔,繼而捶桌大笑。附近的服務生也明顯在抿著嘴。
喬永誠皺眉,指尖捅捅鸚鵡的小腦袋:“不是這句!”
英小武縮著脖子想了想,又冒出一句:“挖掘機,到藍翔,包教包會……”
這下連服務生都憋不住笑了。
“你故意的是吧!”喬永誠抬手就在鸚鵡腦袋上拍了下,竟有些急了,“之前怎麼教你的!”
“嘎——”雪白的大翅膀瞬間張開,罵街的調調隨即出現,“暴力男,單身狗,沒朋友!單身狗,單身狗……”
“哈哈哈哈哈哈……”時歡趴在桌子上,徹底笑得直不起腰。
喬永誠似乎有些惱羞成怒,抬起手,作勢欲打。
見狀,那隻鸚鵡立刻安靜了下來,雙翅抱頭,竟發出了無比銷魂的聲音:“啊……哦……輕點兒……”
“哎……好了好了。”時歡急忙出手阻攔,然後將架子提到自己這邊,“喬永誠,你還真要和一隻鳥一般見識啊!”
喬永誠端起高腳杯猛灌了一口,然後往椅背上一靠,鬱悶地不說話。
時歡的心情卻已經明媚到不行。受了這麼久的欺壓,今天竟然有隻鳥替自己報仇了!
她現在真是越看這隻鳥越覺得順眼了。能讓喬永誠吃癟的鳥啊……她回家一定要把它供起來!
怕喬永誠進一步做出什麼殺鳥的舉動,時歡急忙讓服務生先將這隻鳥轉移到安全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