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喬永誠挑了下眉,一副“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的架勢。
她抿了抿唇,仿佛忽然下定了什麼決心:“我回家了,在這兒睡不安心。”說完“呼啦”一下站了起來,結果不等她邁步就被他一把拽回了沙發上。
喬永誠順勢欺身而上,將她禁錮在懷裏:“時歡,你是在我這房子裏睡得不安心,還是跟我在一起不安心?”
“我……”她剛張開嘴就被他用食指點住雙唇。
“噓……”喬永誠做了個噤聲的口型,神情依舊溫柔,聲音卻夾帶了涼意,“歡歡,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的話讓她驟然生出一絲煩躁:“喬永誠,我也不想和你吵。”時歡用力想推開他,卻沒能成功。
“唉……”他低聲歎息,似乎有些無奈,“小歡,你應該對我有點兒信心。”
“可是你媽媽不喜歡我!”時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裏有些濕,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委屈。她從小就沒了媽媽,從來沒和女性長輩相處過,更不知道該怎樣去討好。尤其對方還不喜歡自己。而且,那樣家庭出身的人,根本不是她想討好就能討好的。
“嗬……”喬永誠忽然低低地笑了出來,“小歡,以後有什麼話都和我直說,別一個人想著退縮好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得和我一起努力才行。”
時歡吸了吸鼻子,不滿地嘟囔:“努力過才知道有多麼絕望是嗎?”
喬永誠一陣好笑,順著她的話說道:“可你不努力,就連什麼是絕望都沒感受過,不是嗎?”
“你……”時歡扭頭瞪他。
“你還是對我沒信心。”喬永誠打斷她,有些嚴肅,“小歡,不要一開始就在心裏否定我們的未來好嗎?我媽媽不喜歡你是正常的。她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任何讓兒子不再唯一屬於她的異性。沒有哪個母親會願意把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拱手讓給別人,如果將來你生了兒子,你也是這種想法。”
“我才不會!”時歡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兒子娶了媳婦當媽的心裏難受,那憑什麼嫁女兒的人家就得心甘情願!”
“都不心甘情願啊!”喬永誠笑道,“如果將來我們的女兒被哪個臭小子騙走,我一定會每天黑著臉不高興的。”
“什麼我們的女兒!”時歡紅著臉捶了他一拳,“別在那瞎說,誰要給你生女兒,沒準我過幾天就甩了你,尋找第二春去了!”
“你——敢!”他一字一句,頗有些咬牙切齒。
她不怕死地煽風點火:“你看我敢不敢!”
“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用籠子關起來!”說著,他一個翻身將她撲倒,壓在了沙發上。
“啊!”時歡驚呼了一聲,以為他要變身為狼。誰知他忽然停下動作,就那麼靠在她身上,隻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男人的那一雙眸子漆黑深邃,像是有著無限的吸引力。
他喉結微動,溫柔地叫著她的名字:“時歡。”
“嗯?”她疑惑地眨眼。
“相信我,他們一定會接受你的。”他緩緩湊近她的唇瓣,直到最後的聲音回蕩在她的口腔裏,“給我點兒時間。”
通常男人所說的“給我點兒時間”,可以等於老師口中的“再講五分鍾就下課”。都是沒譜的事兒。
所以時歡從來沒打算太較真喬永誠那晚的話。
但不管怎麼說,他那樣的態度,還是讓她很感動的。
自古以來婆媳關係都最難理順。雖然她還沒進門,不算正式的媳婦。畢竟喬夫人一看上去就是個不太好相與的女人。喬永誠敢於為了她去直接麵對父母,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其實直到現在,時歡偶爾還感到迷茫。她和喬永誠究竟是怎麼在一起的?好像稀裏糊塗先滾了一次,然後就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有時候她也會問自己,真的喜歡喬永誠嗎?
應該是喜歡的吧,不然她不會抱著能過一天是一天的態度,就這樣跟他在一起。畢竟她對於兩個人的將來從未抱過任何希望。而她又一向目的明確,是想找個條件人品還過得去的,早點兒把自己嫁掉,安安穩穩過日子。現在卻因為他,一切都不一樣了。
而且平心而論,喬永誠的確是個很不錯的男朋友。除了偶爾會賤到讓人牙根癢癢,其他還是很不錯的。英俊多金自不必說,他還體貼沒脾氣。她不知道他對待其他人什麼樣,但至少從沒對她不耐煩過,更沒發過火。尤其寵起人來,真的可以將她寵上天。
但到底她又有多喜歡呢?
時歡覺得,至少她沒有喜歡喬永誠喜歡到可以克服一切困難,哪怕與全世界為敵的程度。
生活不是狗血劇。不是女主角隻要一心努力,最後就一定能收獲一切,迎來完美結局。
現實中,她這種小人物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炮灰。
她現在就是抱定了接受最壞結果的心態,來和喬永誠談每一天的戀愛。畢竟這樣一個極品,以後也不會遇到了,能過一天是一天吧。
於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平靜如水,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隻是隨著天氣轉涼,喬永誠也越發忙碌了起來。據說是城東的一項什麼工程,政府公開招標。年底的時候正式投標。
而時歡在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幾個月後,終於又有學習的任務落在了頭上。
這次不同於以往那種混人頭湊數的培訓會議,而是由省廳組織的學習,目的是提高年輕一代的素質,培養骨幹接班人。每個市都有抽調。
這種培訓回來之後,即使短時間內未被重用,以後有什麼機會,也是被優先考慮的對象。可謂是大餡餅。
而這張大餡餅,這次直接砸在了時歡頭上。
因為原本應該派去學習的一個女警官臨時查出了宮外孕,隨時有破裂大出血的危險,緊急請假住院去了。然後這個名額就莫名其妙地由她頂了上去。
此次學習時間是十天,地點在省城。相關事宜在到地方後由省廳那邊統一安排。
時歡是在出發前一天下午快下班時才接到領導通知的。她當時沒反應過來,隨即便難以置信地衝著領導傻笑道:“領導,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您沒騙我玩吧!”
領導聞言直皺眉:“你這孩子,這種事兒是隨便逗著玩的嗎?你今天趕緊提前下班,回家收拾收拾。明天早上九點,市局門口集合,這邊的人一起出發,車牌是×××××。”說完擺擺手,轉身出去了。
時歡看著領導那略顯壯碩的背影怔了怔,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發現不是做夢後,她連忙起身收拾好東西,急匆匆地下班走人。
自從和喬永誠在一起之後,時歡大部分時間都會住在他這邊,所以許多常穿的衣物也都在這邊。
喬永誠進門的時候,她正在收拾行李。
大大的行李箱橫在臥室地上,裏麵已經裝了些洗漱用品,還有不少衣服沒收拾進去,亂七八糟的,四處都是。
喬永誠看著這架勢便沒再往裏進,隻往門框上斜斜一靠,調侃道:“喲,這是準備趁我不在離家出走?”
時歡也沒空和他閑聊,一邊收拾,一邊老老實實交代了情況:“明天開始我要去省廳參加培訓,得十天後才能回來。”
喬永誠“嗯”了一聲,倒沒多意外:“我聽向軍說了。最近好像是有個針對年輕骨幹的培訓,你一個小戶籍警察什麼時候也混成骨幹了。”
“我怎麼就不能是骨幹了!”時歡不滿地白他一眼,:“好歹我不久前也才立過功,為破案做出了巨大貢獻!”剛剛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反複思考這件事,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原因了。
“嗬……”喬永誠看著她那傲嬌的樣子笑了一聲,“好好好,時小警官最厲害!”說著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我還沒吃晚飯,你呢?”
時歡毫不客氣:“海鮮比薩、乳酪肉卷。剩下你隨意!”
喬永誠一邊比畫了一個OK的手勢,一邊給自己旗下一家西餐廳撥了電話。交代好之後,他便走進臥室幫她一起收拾行李。
第二天喬永誠開車將時歡送去了市局門口。
時間還早,兩人便在車裏膩歪了一會兒。
眼看著來接送的大巴靠近了停車位,時歡便拎起手袋,推開了車門。喬永誠從後備廂裏拎出她的行李和零食,把人伺候到大巴座位上安頓好後,忽然就杵在那兒不動了。
“還有事嗎?”時歡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喬永誠彎腰把臉湊了過去:“愛的吻別。”
“死開!”時歡紅著臉把他推到一邊,“也不看看什麼地方!”
“車上又沒幾個人!”喬永誠不滿地哼了一聲,卻沒強求,伸手扯住她馬尾辮的發梢,“我最近太忙,可能沒法去省城看你。”
“十天後我就回來了,你折騰什麼。”
“嗯,”他又摸了摸她的頭頂,“那你記得想我!”說完轉身下了車。
開著那輛豔麗的跑車從大巴邊上經過時,他還特意打了雙閃。
“臭美!”時歡一臉不屑地轉過頭,從包裏翻出耳機塞進耳朵裏,嘴角卻抑製不住地緩緩上翹,直到車子發動時心裏都還甜滋滋的。
自從初二那年搬離老家後,時歡就一直在省城生活。所以這個城市對於她來說,算是家一樣的存在,比N城還要熟悉很多。
離開的這大半年裏,這座城市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無非就是哪裏拆遷了準備上新項目,或者哪裏的工程已經竣工,開始對外開放。
省廳原本是在老城區,去年年中時搬了新址。雖然並不在純粹的市中心,交通卻極其方便,去哪裏都有直達公交。
培訓地點就在省廳內,住宿的地方也是那附近的一家賓館,兩人一間。說是三星級,但實際比一些小城市的四星級還要高檔。分配到和時歡同屋的女生家裏背景不錯,除了有些嬌氣外,倒也還算好相處。
時歡工作時間不長,不知道其他培訓學習是什麼樣的。但這次對她來說卻絕對算得上是福利了。
住得好、吃得好不說,每天培訓時間上、下午加起來一共隻有五個小時,內容也並不晦澀難懂,簡直比上班還要輕鬆。
培訓最後一天有一場測驗。於是前一天下午沒有安排課程,而是讓學員們自由複習準備。
時歡把這幾天課程的內容在腦袋裏過濾了一下,覺得基本沒什麼問題後,便換了身衣服直奔大學城。那裏有家蛋糕店,因為物美價廉,她以前經常光顧。也不知怎麼,她忽然就想念那裏的味道了。
然而等她到達那裏後,卻撲了個空。
那家蛋糕店連同它所在的那條街都不複存在了。藍白相隔的簡易鐵板牆阻隔了視線,牆內塵土飛揚,機器轟鳴,路上各種車輛不斷進進出出。
眼前的景象讓時歡忍不住一陣錯愕。
這時身邊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路過,不知是附近哪個學院的學生。
她轉頭,叫住其中一名個子高挑的男生:“同學……”
男生忽然被她搭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不理會身旁起哄的同伴,停下腳步看她。
時歡倒是大方地衝著所有人笑了笑,然後指著施工的地方問道:“這裏原來有家叫蜜楓屋的蛋糕店,你知道它現在搬去哪裏了嗎?”
“不知道。”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搖了搖頭。那名被叫住的男生又補充了一句:“我們今年來的時候就這樣了,沒聽過你說的那家蛋糕店。”說完便和同伴們說說笑笑地離開了。
原來是剛入學的新生啊。時歡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正準備再四處找找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好像在喊她。
“時警官?”
聲音融入周圍嘈雜的環境裏,有種失真的感覺。
“時警官!”那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比剛才清晰許多。
時歡轉頭,隻見一群穿著不俗卻頭戴安全帽的人站在不遠處的工地大門邊上。而其中一個穿著一身西裝的男人,正向她走來。
她看著他一陣發愣,等反應過來對方是誰的時候,便有些說不清是詫異還是不自在。
對於這個和自己男朋友長得很像,卻又好像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她其實每次見到他都有那麼點兒別扭。尤其喬永誠和他貌似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一個愣神的工夫,喬嘉良已經站到了她麵前。他抬手摘掉頭上的安全帽,衝著她紳士般微笑:“真的是你啊!”
時歡也扯出一個禮貌的淺笑:“喬總,真巧啊。”
“是挺巧的。我來看看工程進度,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時歡有些驚訝,指了指旁邊的工地:“這工程是你的?”
“嗯,”喬嘉良點了點頭,然後半轉過身子,示意等候自己的那群人先離開。
見狀,時歡急忙開了口:“喬總,您忙您的。我不耽誤您正事了……”
“我正事都辦完了。”喬嘉良回眸看她,像是有些失望,“本來還想和你一起找個地方喝點兒什麼,你很忙嗎?”
“是,我的確有點兒事。”時歡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就是不忙,也不能和自己男朋友討厭的異性一起去喝東西啊。
喬嘉良聞言皺眉。
時歡卻看著他這個表情,忍不住一陣恍惚。
他這個樣子,和喬永誠簡直有九分像!這兩個人真的不是親兄弟嗎?!
“時歡……”喬嘉良忽然直接叫了她名字。
“啊?”她下意識便答應了一聲。
“你爸爸是不是叫時海濤?”
時歡瞠目結舌,整個人因為驚訝而有些僵直:“你……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