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複開始(2 / 3)

時歡沒說什麼,隻是抿著唇,微微點了點頭:“韓哥,當時的一些辦案經過,要是可以的話你能給我講講嗎?”

“沒什麼不可以的。不過時間太久,我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他講述的內容和她在案卷材料看到的,基本沒什麼不同。時歡一邊聽,一邊混亂地思考著什麼。等他說完了,她急忙給他麵前的茶杯添滿茶水,同時提出了心中的疑問:“韓哥,不瞞你說,相關的一些案卷我已經看過了。有一個地方,我比較在意。”

“什麼地方?”

“張成耀,就是你剛才提過的,向我父親供貨那家公司當時的負責人。”

“嗯。”韓檢察官點了點頭,眼神示意她繼續。

“我看案卷上記載,張成耀當時拿出了一份有我父親親筆簽名的合同,上麵明確標注了所需材料的規格和用途。可父親卻否認曾經簽過那份合同。你覺得有沒有可能筆跡鑒定部門的鑒定結果出現誤差?”

韓檢察官沉吟了兩秒:“不是沒有可能,但這種可能性很小。而且在我國,筆跡鑒定結果隻作為法庭判決時的參考條件之一,並不是單憑它就可以做出判決。”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但還是將後麵的話講了出來,“小時,我的話或許不中聽。但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講,你父親說謊的可能也是存在的。因為如果他認了那份合同,就等於徹底認罪。”

時歡垂眸,一陣默然。

她沉默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憐。韓檢察官歎了一口氣,謹慎地安慰道:“小時,不管你父親做過什麼,但是我相信父母對子女的愛都是好的。而且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夠用法律和對錯去衡量。”

時歡勉強扯出一個笑:“謝謝。”

該查的該問的都已經完畢。時歡實在沒有心情留下閑聊,便婉拒了劉靜留她用餐的邀請,打道回府。

一路上她精力不集中,原本兩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被她拉長了一倍。

車子駛入N城市區的時候,剛好是下午四點半。

這一天她隻早上啃了兩口麵包,早就已經饑腸轆轆。可大概是開車太久的緣故,時歡半點兒食欲都沒有,甚至胃裏還一陣陣泛著輕微的惡心。

她把車停在一家小超市的路邊,進去買了袋梅子,拆開包裝含了兩顆。

酸酸甜甜的味道讓時歡舒服了許多。她又喝了口礦泉水,擰眉思索了幾秒後,重新啟動車子,往她工作的北安派出所方向開去。

她要去查一下那個張成耀。當初都是他和時海濤直接接觸,她直覺從這個人身上應該能查到些什麼。

六年前的案卷上記錄了張成耀的詳細信息。

時歡記得他就是N城人。省內的戶籍信息已經全麵聯網,有名字有身份證號,她又做著這樣便利的工作,不怕找不到。

也的確是沒費什麼事,她就在係統裏搜到了他的信息。

隻不過讓時歡意想不到的是,張成耀竟然留有案底。就在時海濤出事之後的第二年,張成耀超速駕駛,肇事後逃逸,被判有期徒刑三年零五個月。去年六月份刑滿釋放,而且湊巧的是他現在就居住在洪山區。

時歡不知道該慶幸還是其他。如果張成耀仍是海宏的老總,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難免會棘手。但現在的狀況,著實省了不少麻煩。

她迅速將張成耀的現住址和聯係方式謄抄下來,又在瀏覽器搜了搜海宏建材。結果同名企業不少,卻都不是她想要的。也不知是不是這家公司規模太小的緣故。

歎了一口氣,她將電腦關掉,拿上東西起身走人。

出門時她正好遇見值班的同事。對方看見她頗感驚訝:“喲,大周末的來加班?”

時歡隨便扯了個理由:“東西落辦公室了,過來取。”

“哦。”那人點了點頭,轉頭看見她開來的車,竟吹了聲口哨,反應比劉靜還誇張,“豪車啊!小時,這破班你還上什麼,幹脆趕緊和男朋友扯證,回家做闊太太算了。”

時歡表情一僵,隻笑了笑便開門上車,沒有再說什麼。

回去的路上有點兒堵。

時歡雙手緊握方向盤,看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頭的車流,忽然特別想哭。

她費盡心思要求證的,到底是什麼?而她苦苦掙紮和期盼的又是什麼?其實她多麼希望喬嘉良給她的那些材料都是偽造出來的。那位姓韓的檢察官也說,她父親的案子按照詐騙批捕實在牽強。那麼她現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要證明她父親的清白,還是要證明喬永誠無辜?或許後者才是關鍵吧。

她猶豫矛盾,難過恐懼,卻又控製不住想去求證。沒人知道她有多麼擔心謎底揭曉時,答案是那個壞的。

腦袋裏的那兩個小人又毫無征兆地突然交戰起來:一個告訴她:算了吧,就這樣吧。不如給彼此間留些美好的回憶。他是真的愛你,商場如戰場。就算真是他做的,他當初也不知道時海濤是你父親啊。反正你們兩個也是沒結果。另一個聲音馬上嚴厲反駁:怎麼能這樣算了?從小到大,你爸爸是怎麼對待你的!他受了那麼多苦,你從來沒孝順過他什麼。現在為了一個男人,竟然連真相都不去求證,你為人子女的人性呢?!

“別吵了!”時歡拍著方向盤,發出一聲怒吼。

她醒過神來,隻覺得身後喇叭聲不絕於耳。原來是自己走神太久,前方車流已經啟動也不自知。她急忙掛擋,踩下油門,在造成交通堵塞前駛離原地。

糾結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時歡還是早早出門,按照從資料上謄寫下來的那個地址找了過去。

路上時歡不斷地在心裏對自己說,如果她今天找不到張成耀,就當自己從來不知道這些,讓一切過去。至於她和喬永誠……還像之前一樣,走到哪步算哪步。

然而這一次的找人行動,卻有些出乎意料的順利。

時歡是在張成耀住的地方樓下碰見他的。

戶籍資料上的照片是半年前近照,和他本人沒太大區別。所以時歡沒費力氣就認出了他。

張成耀看上去有些潦倒,典型邋遢中年大叔的形象。說起來也是自作自受,當年他風光的時候和原配離婚,娶了自己年輕的女秘書。後來他出事了,女秘書就變賣財產卷錢跑了,前妻帶著孩子跟他斷絕來往也沒管他。好在有一套舊民居在他父母名下,留了下來。於是刑滿出來後,他就回到這裏,現在給一家幼兒園值夜班打更過活。

對於突然堵住他去路的時歡,他很是意外。等到時歡拿出警官證,說有些情況想要和他了解的時候,他更加顯得有些慌亂。

時歡聽同事們閑聊時調侃過,他這種屬於典型的服刑後遺症,在裏麵被教育的。出來後一時不適應外麵的自由生活。

她也沒在意,抬手指了指路邊的一家小餐館,盡量語氣平和地商量道:“外麵太冷,我們去那裏坐坐?”

張成耀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好好,都聽警察同誌的。”

時歡點了點頭,率先朝那邊走了過去。

從兩人站的地方到小餐館大概五六十米的距離。張成耀個子不算矮,卻始終落後時歡半步。而且他一直用餘光打量她,賊眉鼠眼的,像是在審視著什麼。

時歡被他看得不舒服,卻也沒說什麼。她裝作沒察覺,腳下步伐卻加快許多。

小餐館沒有包廂,時歡便選了個靠牆的角落。好在時間尚早,這裏沒什麼客人,說話倒也方便。

時歡隨便點了些早點。打發走服務員後,剛想說些什麼,對方卻率先開口,“你……你是時海濤的女兒吧?”

語氣帶著試探,不是特別肯定。但是卻足夠叫人震驚。

時歡愣了愣,隨即蹙起眉頭。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你是時海濤的女兒。”張成耀這一次篤定了許多,語句也比剛才順暢,“你爸爸那時候就把你的照片放在辦公桌最顯眼的地方。我那時候常去找他,他總要和我誇誇你。所以剛才一見你,我就覺得有些眼熟,你和那時候沒有多大變化。”

聽他提起時海濤,時歡一顆心忍不住微酸。她抿唇沉默了片刻,索性也開門見山:“既然你認出了我,應該也知道我來的目的。”

“嗬……”張成耀忽然笑了出來,“知道!我認出你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可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告訴你又能怎麼樣?”

“怎麼樣是我的事。但你不說,這些就不是你的。”時歡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到桌上。那裏麵的錢是她一早路過銀行時從喬永誠的卡裏提出來的。用他的錢來調查他,也是夠諷刺的。

張成耀頓時眼睛一亮。他猶豫了一秒,一把將信封撈過來,急不可待地打開。

時歡並不阻止,等到他點完鈔票才輕聲追問:“說嗎?”

“就這麼點兒?”他對於裏麵的數額明顯不滿,卻仍舊舍不得放下信封。

時歡眉梢微挑,學著喬永誠和人談判時的架勢,不緊不慢道:“這些錢的確不多,但對於現在的你來說也不少。蒼蠅腿好歹也是肉,吃不吃隨你。”說完,她伸出手作勢要搶。

張成耀急忙往後躲開:“你要問什麼?”

時歡不答反問:“你不是猜到了嗎?你覺得我要問什麼?”然後不等對方回答,又繼續道,“當年的事,該知道的我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我能找到你,自然有我的本事,你最好不要對我說謊。否則……”後麵威脅的話,被她用一聲輕蔑的嗤笑代替。

張成耀麵色不好,卻還平靜:“你說吧。”

時歡的食指在桌沿輕輕敲擊著,問道:“當初你曾經和我爸爸簽過一份合同,合同上清楚標注了所供建築材料的標準和型號,可父親卻聲稱沒有簽過。那份合同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這個?哈哈哈……”張成耀像是聽見了什麼特別有趣的笑話,笑了許久才漸漸住口,“文件的確是你父親簽的字。隻不過我買通了他下麵的人,在他簽字後把其中的合同頁替換掉,然後再加蓋的製縫章。簡單得很!”最後一個“很”字,有種說不出的輕蔑味道。

時歡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確簡單得很!”如此簡單的手段,就害得她父親背著一身的罪名丟了性命!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你這樣做,就不怕事情敗露,受到法律製裁嗎?”

“怕什麼?”張成耀有些不屑,“隻要那個做手腳的人不承認,這件事就等於是天衣無縫。你既然什麼都能查到,自然也知道控股海宏的新港城建是誰家的企業。就算天塌了,還有個子高的頂著,我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