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連綿成幕,將半個盛京籠得昏暗一片。
雄偉的巨大宮門前,近百名侍衛持槍而立,紛紛將矛頭對準了一人。
沈昭月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目光緩緩停滯在前方的身影之上。
那個背影一看便知是個婦人,隻是身量比尋常女子稍高一些,披著一身白狐大氅,右手虛握著一杆銀槍。
不知為何,沈昭月總覺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鎮守乾清宮宮門的侍衛皆是麵露難色,許久才走出一人抱拳朗聲道:“國公已入天牢,此案陛下仍未決斷,還望夫人先行回府,或許事情另有轉機也不一定。”
“王朗,”那婦人亦揚聲回道,“你們二房屢遭大房欺壓,子子孫孫被迫不得入朝,是我爹向陛下告知此事,提拔你去了軍營曆練,此事你可還記得?”
那侍衛雙頰繃緊,在一眾同僚目光中點頭應下,“國公對王某恩情似海,不敢相忘。”
那婦人微微點頭,又朝向侍衛中的另一人,“李儼,你幼時頑劣沉迷賭場,被你父親打斷了雙腿,是我爹將你送去醫館治好才未落下殘疾,此事你又可認?”
被稱作李儼的侍衛不作聲,隻是手裏舉著的長槍已然收了回去。
“還有你,陳明,柳黷武……”
婦人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念過去,擋在她身前的兵刃便一個接一個地收回,待到最後還能撐著麵露厲色的侍衛,竟不足三分之一。
“家父梁紹元,生於天武十三年,十三歲初上戰場,率百名騎兵突襲敵軍糧草營,大敗北遼王軍,又於十五歲參加武舉,乃陛下親冊的狀元及第,十七歲駐守邊疆,整整十五年未歸,而後平定北遼西夏南疆三國,保我天元朝屹立不倒,今日卻因一封不辨真偽的防布圖,稱家父有叛國之罪!”
“我梁氏現存的二百餘姻親不服!”
“我梁氏百年戰死沙場的亡魂不服!”
“我梁氏報效朝廷的赤子丹心不服!”
三句不服,聲聲落地可聞,震得人心潮激蕩,震得人雙目赤紅。
那烏雲之中亦突有雷聲轟鳴,所有心懷不軌之人皆是渾身一抖,不敢抬頭正視。
“夫人,不是我們不幫你,隻是陛下下了死命,不見梁氏任何人。”
婦人聞言隻是一笑,“我不見陛下,但求陛下放了我長姐。”
“梁,梁貴妃既入了宮門,那便是皇家人……”
那婦人並不答話,隻是忽然一陣大笑,笑得方才說話之人心有戚戚,不敢再吱聲。
烏雲中雷聲漸響,隱約已有暴雨彙聚。
宮門之內卻有人策馬而來,一名內侍手忙腳亂地從馬上跳了下來,滿臉畏懼地朝著婦人前進了一步。
那一直長身直立的背影似乎突然晃了一晃。
“方才天牢傳來了消息,梁國公,梁國公已經畏罪自刎了。”
轟隆——
大雨便在此時傾盆落下。
“陛下傳旨,梁國公對叛國一事供認不諱,於天牢之中飲劍自盡,陛下諒梁國公一生勞苦功高,赦免梁氏親族死罪,一律貶為賤籍,發放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