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千總自問雖不算是什麼好官,虛報軍功,貪汙軍餉,吃空額之類的事都沒少幹過。不過,在此民族大義麵前,他還沒有糊塗。
黑衣人淡淡一笑,拿起文案上的筆,一揮而就。
“劉千總,請看看我寫的這副對聯,還算工整吧?”
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人之患束帶立於朝
劉千總看過對聯,不禁多看了黑衣人幾眼,心中更是驚異。一個小小漢奸,居然也能援引孔聖人的話,想必他曾經也是一個讀過書的人。
劉千總這個軍中的大老粗,也沒讀過多少書,不過論語還是讀過的。《論語·公冶長》:“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
當然,孔聖人即使是到了海上,肯定也不會成為強盜,子路雖然勇猛,也是有力使不上的。而他們師徒倆,沒有束休,沒有俸祿,“桴”又不長莊稼,上哪裏弄飯吃去?到哪裏找衣來穿?又去哪裏買樂器來弦歌那“詩三百篇”?也就隻好象伯益叔齊那樣餓死首陽山了。
“嗬嗬,我的對聯還看得過去吧。”黑衣男子見劉千總沉默不語,淡淡一笑,說道:“倘若天下大治,人人都能安居樂業,誰願浮於海?鑒於世道艱難,我們不得不向皇帝老兒伸手奪食了。”
劉千總聞言,心中不由得一寒:讀書人一旦鐵了心要為惡,那真是貽禍無窮啊!
不讀書不知禮義廉恥的刁民固然可惡,不過,他們隻能偷雞摸狗,為害一方百姓。而讀過書卻枉顧禮義廉恥之書生更是可惡,他們可以竊權賣國,為害天下!
“哈哈,劉千總不答話,我就當是默認了。”黑衣男子得意地一笑,突然從袖口裏拿出一張圖,展開在劉千總麵前,說道:“劉千總,我們這一次來,是來找人的。畫像上這個人,不知千總大人見過沒有?”
劉千總看都不看,扭頭就道:“沒見過。”
“真的沒見過?你的小命現在在我們的手上,說謊對你可沒好處哦。”
“說實話也沒好處。”劉千總淡淡地答道,此時他心裏明白得很:丟了軍營,自己還落入賊手,就算是活著回朝,也會被定上死罪。死在倭寇手裏,指不定朝廷還能給追認個忠烈,家裏還能得一些撫恤。如果此時貪生怕死,出賣了朝廷,那全家都得遭殃。
橫豎都是一死,死也死得轟轟烈烈。
就在這時,中軍大帳外傳來了一陣高呼聲:“裏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重重圍困,快快放了我們千總大人,我們饒你們不死。”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忠於劉千總的人啊。劉千總不說不要緊,我相信外麵的人會說的。”黑衣人見劉千總麵有得色,他也隻是淡淡一笑,不急不緩地向帳外走去。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我就是徐海,你們不是很想捉我嗎?難道沒見過我的畫像?”
“原來是倭寇的走狗,識相的,就快把我們千總大人放了,我們饒你們不死。”營帳外官兵越聚越多,劉千總的親信的底氣更足了。
“隻從走上了這條路,我就沒想過再要這條命。”麵對數以百計的官兵,黑衣男子麵色依舊如常。他定睜看了喊話的人一會,才開口問道:“咱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隻要放了我們千總大人,有什麼要求,盡管獅子大開口。”
“盜亦是有道的,我們不像你們某些人那樣貪得無厭。我們此次隻為找這個人,隻要你們把他交出來,我們就放了你們千總大人。一個換一個,算不算公平?”黑衣男子把畫像向對方一扔,轉身回軍帳,軍帳內傳來:“先讓個道放我們出軍營,軍營外五裏溪換人。你們可以不聽,不過,你們就等著幫你們的千總大人收屍吧。”
軍帳外的人商議了一會,才有人出來高聲叫道:“好,我們放你們走,不過,你們最好守信用,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