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是某些電視劇中那種張牙舞爪的女強人,她看上去嫵媚而柔弱,骨子裏卻是說不盡的堅韌和執著。就像春天的楊柳,漫天飄舞,又總有定向……
爹媽給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她生在冬末,很冷,但小院裏卻冒出了一棵小草芽,在寒風中招搖。爹說:就要立春了,又是女孩兒,就叫春吧!媽從來都聽爹的,自然沒二話。其實爹一個文化不高的工人,並不知道那句名詩: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後來春長大了,讀了英國詩人雪萊的好多詩,突然覺得那兩句就是說的人生哲理,也是說她自己。
小時候的春很瘦弱,瓜子臉上尤其顯得下巴尖,一副可憐見的樣子,但一笑起來兩眼就眯眯地媚而且甜,街坊鄰居都說這妹子以後要迷死人。現在許多人見了春,老說我好象在哪兒見過你。春一笑答案立即就有了:喔,你像宋祖英!
春也不作聲,心裏說:我比宋祖英大,應該是她像我。我笑眯眼的時候她還沒生呢。可全國人民都認識她,春也就不便與人理論了。
在故鄉的那個小城裏春也算得是名人。不是因為像宋祖英,而是她高中畢業後讀了幼師,回到家就辦了全縣第一個私立幼兒園。十幾年前這件事鬧得很轟動,省裏還來了記者采寫了一大篇文章。春開始死活不讓那人寫,不就是幼兒園太少,我又正好學這個專業,政策也允許,於是當了這個孩子王嗎!
但那個滿臉絡腮胡的記者不罷休,泡在幼兒園三天,六十多個孩子都跟他混熟了,一下課就圍著他團團轉,叫他胡子叔叔。春心想:這人真怪,一個大男人這麼遭孩子喜歡,到我們這兒當老師說不定挺合適。想著就笑了,當時還真沒聽說過“男阿姨”。
第四天早上絡腮胡來向春告別,說你不接受采訪也罷,我采訪孩子們更生動,現在手頭材料足夠了,回去登了文章寄給你。看他一臉的得意春笑眯了眼,說那你就請便吧!心中暗笑看他能寫什麼。
想不到一周後春就收到了絡腮胡寄來的省報,文章登得很顯眼,題目是:“孩子們眼裏的春姐姐”。愛好文學的春倒沒覺得這篇東西有多好,但有段話她特喜歡:“問孩子們春姐姐像什麼?他們歪著頭、托著腮想了好一會兒,七嘴八舌地喊起來:像花!像媽媽!像阿姨……有個孩子等大家都住了口,才怯生生地小聲說,像——春天。因為有了春天,小苗苗長得快。”春把這段話看了幾遍眼圈也紅了幾遍,突然間想起了絡腮胡居然怦怦地心跳,那一年她21歲。
接下來的故事有些老套,隨著春在小縣城的知名度大增,絡腮胡也開始了猛烈的追求攻勢。結果是三年後春把幼兒園交給妹妹管理,自己跑到省城當了絡腮胡的新娘。
進了洞房春才知道絡腮胡完全不能盡丈夫的義務,他的婚前檢查不過是找個熟人蒙混過了關。婚後春陪著絡腮胡跑了不少醫院,古裏古怪的藥來回吃就是無濟於事。
春沒有抱怨但絡腮胡卻不斷地自責,他說都怪我我怕失去你一直不敢說,我以為能治好,可看來不行了。你走吧想去哪去哪,找到好男人就告訴我,我們馬上離婚。
淚珠兒叭叭地掉春隻是搖頭,那時她已經在一家廣告公司當策劃部經理,做不完的工作消耗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消耗的精力,回到家她甚至來不及跟絡腮胡說更多的話就進入了夢鄉。她常常做著同一個夢:曠野上她孤零零地站著,心情緊張地東張西望,突然前麵出現了一個看不清的男人,她拔腿就追,眼看追上了,一伸手那男人便沒了蹤影……醒來後她總是滿臉淚水。
有一天春很早下班,興衝衝拎著菜回到他們新買的公寓裏,做好一桌菜不見絡腮胡就想打個電話,走到電話機旁發現壓著張紙條:春,我走了,別擔心,也別找我,這樣我心裏會舒服一些。我隻帶走了衣服,房子和其餘的東西都留給你。離婚證在床頭櫃的抽屜裏,請原諒我又走了一次後門,這是最後一次。你知道,我依然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