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軒回到家中,心情沉重。
此時公共租界已經進入戒嚴狀態,抗議的人群被驅散,巡捕們荷槍實彈的在各處巡查。
這是他回來時見到的景象,他坐在書房裏,想寫一些什麼。
比如像“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或者“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他拿起筆,又放下。
他不是魯訊,寫不出這樣的句子,也不願意這樣寫。
人死不能複生,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
林子軒拿起電話,打給平禁亞,讓萬象書局旗下的記者打聽一下今天被槍殺的人員名單,刊登在明日的報紙上,舉行吊唁。
最好能打聽到他們的詳細信息,包括籍貫和親屬。
把這些信息留存下來,放入1925年的年鑒中,就算是到了後世,也能夠供人查閱到。
他讓旗下的報紙和廣播電台把消息播報出去,抗議公共租界當局對平民的屠殺。
做完這一切,他稍稍鬆了口氣,這件事才剛剛開始,明天還會有更大的風暴。
相比於報紙需要排版和印刷,廣播傳播消息就快捷很多。
萬象廣播電台是最早把發生在南京路上的慘案傳播出去的媒體,廣播覆蓋整個上海,甚至輻射到上海周邊的多個地區。
5月30日下午6時,慘案發生兩個小時後,數千名聽眾從收音機中得到了慘案的消息。
很多人不敢置信,紛紛打電話到萬象書局詢問情況。
這一夜,無數人不能入眠。
林子軒接到不少文化界和報界朋友的電話,相互商量應該用什麼基調來報道這件事。
上海的報館大多集中在公共租界,在報道上雖說言論自由,但那是相對的自由,一旦牽扯到公共租界當局的利益,就要慎重對待,否則將麵臨被查封的危險。
萬象書局設在法租界,或許能避免被查封,可誰知道呢,西方人一向共同進退。
對於采用什麼基調,林子軒的態度很明確。
那就是強烈抗議和譴責公共租界當局的罪行,一定要把華人媒體的強硬態度展現出來。
在這一刻,沒有黨派之分,不講利益關係,我們都是中國人,我們隻能有一個立場,絕不能被分化瓦解。
他不知道自己能影響多少人,隻是盡力而為。
在上海,不少報館都有外資背景。
比如《新聞報》的大股東就是美國人,在報道的時候難免具有傾向性。
林子軒來自後世,清楚輿論和宣傳的重要性,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麼就隻能團結起來,繼續抗爭下去。
5月31日,上海各家中文報紙大多都報道了慘案,有些周報甚至出了號外和特刊。
外文報紙則稱這是一次中國人敵對外國僑民的事件,請求派兵進入租界保護僑民安全。
《北華捷報》在報道中說:“應該命令”那些卷入這一事件的學生“返回自己的教室,從事那些他們這些羽毛未豐的年輕人應該幹的正經事”。
這家報紙是上海最早的英文報紙。
報紙在政治上站在英國在華商人的立場上,其新聞、言論反映英國在華商人的利益。
31日下午3時,幾千名學生、工人和小商人彙集在上海總商會,舉行各界聯席大會,一致敦促總商會發布罷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