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米妮(3 / 3)

《樂園》——

這部拍攝於2006年的公路電影,拿到了當年的美國獨立精神獎,也是鄒遊這麼多年來,唯一拍過的電影。

故事講訴聖誕節前夕的某個清晨,乖乖女Teresa開著父親的車離家了,家人都以為她隻是出門和朋友聚會,但事實上,Teresa卻計劃著永遠不回去了……在一路向西的旅途中,Teresa邂逅了被繼父家暴的懦弱少年Ryan,以及試圖訛詐他們的不良少女Jenifer,三人心中各有所向往的樂園,相約一同踏上了逃離現有生活的路……

周知知還記得,她第一次看這部電影,就是在和姥姥為報考專業冷戰的時候。

她永遠記得那個畫麵,Teresa在日落之前的曠野上靠著越野車點燃Jenifer遞來的香煙,那是她一生中第一支香煙,因此被嗆得不停咳嗽。

少女眼中飽含晶瑩的淚光,卻有更多情緒在眼眶中如烈火般閃耀著:“去他的you should do,為什麼從沒有人問我 what do you want呢?”

在渴望夢想,向往自由的青春期,周知知被那個燃燒的眼神擊中了。

她一下子記住了導演和編劇的名字,在網絡上瘋狂地搜索著關於他們的零星信息,知道他們是一對情侶,目前正在籌備新的電影。

她安靜地等待著他們的新片,直到十七歲的夏天,她在那個名為彩虹島的遊戲廳邂逅了那個奇奇怪怪的胡子拉碴的大叔。

哪怕和照片上的他有許多不一樣,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鄒遊。

隻是這一次,他隻有自己一個人……

回到基地,Lynn少見地發現大門是虛掩著的,沒鎖。他心裏直犯嘀咕,拉開門走進去,一眼就看見玄關擺著雙十厘米的高跟鞋。

溜!腦子裏第一時間冒出這個念頭,Lynn轉身要走。

身後卻響起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給姑奶奶我滾過來!”

“嘿嘿……”Lynn幹笑了兩聲,回過頭,一臉諂媚地望著李心湄,“我這不是想去給您買點水果嗎?”

“就吹吧你!還不給我滾進來!”

旁邊的一眾豬隊友見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屬大慫樣子最誇張。

Lynn暗暗磨牙,今天晚上非揍他一頓不可。

鹿然在陽台接電話,回頭見他回來了,輕巧地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意思是待會兒再找他算帳。

Lynn氣焰頓時下去了三分,乖乖脫了鞋,把背包丟在沙發上。

想了想,又走過去拉開背包的拉鏈,把那隻大便娃娃拿了出來。

大慫眼尖,一臉八卦地尖叫:“有情況!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Lynn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就你話多!”

眾人紛紛側目:“行啊,敢情你失蹤了兩天,就是為了去抓個娃娃了?”

“屁,這是美女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哧,怕是你從人家小孩手裏搶來的吧!”

Lynn撇嘴:“皮癢了吧,信不信我揍你們?”

“那就說啊,哪來的美女這麼瞎?”大慫捧腹。

Lynn給了他一個“你懂個屁”的眼神:“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是在遊戲廳遇到的,一起玩了一下午遊戲,臨別時她依依不舍,非要送我這個娃娃,說回頭再聯係……”

“哈哈哈哈哈!”大慫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吹!你使勁兒吹!”

Lynn作勢一拳頭要打過去,恰好鹿然掛了電話進來,冷颼颼的眼風剛掃過來,Lynn立刻慫了。

默默收回手,嘟囔:“我回來了。”

“嗯?”

“我錯了。”

“還有呢?”

“自罰一個月不放假,好好訓練。”

“嗯。”

緊繃的臉終於有所鬆弛,他的視線掃過他手中的那個娃娃:“你剛說,是個美女送給你的?長什麼樣,說來聽聽?”

李心湄朝他翻了個白眼:“八婆。”

鹿然沒理他,仍然看著Lynn。

Lynn不好意思地別開臉:“哎呀,其實就是個老女人強行塞給我的,人長得還成,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吧,不過腦子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鹿然:“……”

眾人:“……”

見沒瓜好吃,大家紛紛作鳥獸散,該幹嗎幹嗎去了。

自知理虧,Lynn趕緊識趣地閉嘴。

李心湄收起二郎腿,起身,撩了撩頭發:“房子的事差不多就這樣了,你和房東確認好時間,我叫搬家公司。沒別的事,我今天先走了。”

“不再坐一會兒?”

“……連杯水都不給倒,還好意思叫我再坐一會兒?”

夜漸深。

小孩們訓練結束後,鹿然把他們叫到客廳,給每人倒了一杯牛奶。

在眾人嫌棄的表情中,他鎮定地清清嗓子:“對了,我有件事要宣布。”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什麼?”

他一一淡定地回看過去:“下個星期,我們搬家。”

“……”

“……”

“……”

隻有Lynn膽子最大,問了他一句“為什麼”。

鹿然若有所思地笑了:“那邊的小區環境更好,綠化麵積大,空氣好,每天早上大家一起下樓跑跑步,有益你們的健康,更有助於提高成績。”

眾人瞠目結舌……這是一個從不鍛煉的人說出來的話?

他們是幻聽了吧!一定是!

忽略掉他們的誇張表情,鹿然直接結束了今晚的談話:“好了,那就這樣了,周末搬家公司過來,你們記得提前收拾好東西。”

說罷瀟灑轉身,準備回臥室。

大家尚且沉浸在搬家這個麻煩的噩耗中,Lynn腦子倒是轉得飛快,想起和周知知的約定,起身叫住他:“老大,等一下!”

“怎麼?”

“我今天欠了人家一頓飯錢,能不能麻煩你先幫我墊一下,我早上錢包被人偷了……”

否則才不會這麼快就乖乖回來。

“……那個腦子有問題的老女人?”

“嗯。”

“賬號給我。”

“沒有,隻有手機號。我看她根本一臉不信我的樣子,說不定把我當騙子呢,你得幫我證明一下。”

小屁孩的自尊心還不是一般高。

鹿然“嗯”了一聲,要他報號碼。

十一個數字輸入完畢,按撥通,屏幕跳出了“米妮”兩個字。

鹿然:“……”

見他臉色突然變了,Lynn不解:“……怎麼了?”

“沒什麼……”鹿然順手掛斷了電話,“我一會兒給你處理好。”

回到臥室,鹿然瞥了眼床頭那隻舊巴巴的米妮,有點兒哭笑不得。

敢情她周知知的愛心猶如打批發,逮誰送誰一個娃娃?虧他小心翼翼地珍藏了十年……他現在十分有衝動去把Lynn的那坨大便毀屍滅跡掉。

躺上床,打開微信界麵,置頂對話框裏周知知的回複還停留在下午那句“我很忙,沒事別煩我”。

後頭他發過去的十來條,他選擇忽略……

和丟人相比,更多是沒有頭緒,怎樣才能撬開周知知的心扉?

他一時還拿不準。

但他一路狂奔,披荊斬棘,終於來到能夠稱得上坐擁天時的今天,沒道理不去搶占地利,放手一搏。

哪怕也許她心裏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隻要想得到,就去拚命努力,這是他一直以來的信條。

隻有這樣,日後才不會有絲毫的遺憾和悔恨。

這些都是十年前的那個下午,周知知教給他的。

他一直沒忘,未來,也不會忘。

臥室。

大慫尿急,嚷嚷著要去上個廁所再關燈。

Lynn罵了一句“豬隊友”,催促他快點兒。

沒想到五分鍾後,大慫灰溜溜地從衛生間回來了,卻仍然是一臉便秘的表情。

Lynn瞄了他一眼,嘲諷全開:“你這是去撒尿還是吃屎的啊?”

大慫氣得一巴掌呼在他頭上:“你懂個屁!你、你知道我剛才看見什麼了嗎!”

“什麼?”

“老大,老大……在、在親他的米妮玩具……我看他臥室門沒鎖,就從門縫裏偷偷瞅了一眼,嚇得我差點尿褲子裏了。”

“……”

震驚了兩秒,Lynn伸手撈過角落的那隻大便娃娃,麵無表情地吧唧了一口:“……是這樣嗎?”

“不,表情還要更深情一點兒。”

Lynn:“……”

窗外月明星稀,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