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真的隻是朋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周知知嚴肅地提高了聲音。
一群人不約而同地朝他們看過來,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相同的話——
“我懂得,你害羞了,能理解。”
周知知不由攥緊了拳頭,臉也急得泛起紅暈:“我沒有害羞!”
眾人:“……”
鹿然抬起手,輕巧地揪住她的衣領:“好了好了,該走了。”
周知知仍不死心:“我是認真的!”
在大家“死鴨子嘴硬”的會心眼神中,周知知終於絕望。你不能指望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更不能指望叫醒一群裝聾的人。
她氣得當即打掉鹿然的手,但因為臉上的紅暈尚未消退,發脾氣的樣子顯得毫無說服力,反倒像在跟他撒嬌:“你讓開!”
說罷扭頭就走。
在群眾關愛而八卦的眼神中,鹿然優雅地收回手,插進褲袋,解釋道:“沒事,她這人就是比較傲嬌。”
??
誰傲嬌了?
回去的路上周知知難得安靜如雞,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開出別墅區,周知知終於沉不住氣了:“你為什麼不解釋?”
“你不是解釋過了?”
“可他們明顯不相信我。”
“由此可見他們的固執,換我說,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邏輯聽上去很通順,但總覺得哪裏不對。
周知知沉默了片刻,正色:“不行,我覺得,我們以後應該保持距離。”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走得很近?”
“當然沒有!”
“那為什麼還需要保持距離?”
“……”
能讓她無言以對的人屈指可數,眼前這位中二病同學何其榮幸。
周知知憤然扭頭,目視前方,不再搭理他。
車快開到小區附近時,周知知的手機響了。
鈴聲在安靜的車內顯得尤為刺耳,周知知趕緊拿出手機。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周知知一怔,驀地鬆了口氣——
在失聯好幾天後,星河終於聯係她了。
她接起電話,說服自己按捺住憤怒的情緒:“孟星河!你知道,我這幾天給你打了多少通電話嗎?”
星河頓了頓,知道自己這回是真惹周知知擔心了,聲音一反常態的溫柔:“對不起,知知,我手機一直收不到信號,不知道你打了那麼多電話……”
周知知一聽果然心軟了:“算了……你這幾天到底去哪裏了?”
“去新疆徒步了,山上一點兒信號都沒有,今晚才回的北京。”
周知知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和誰?”
和她約會過的甲乙丙丁太多了,周知知實在吃不準是不是關文凱跟她提到的那個。
星河向來敏銳,感覺到她的反常,忙問:“怎麼了?你不是從來不關心這些的嗎?”
“你先說!”
“……戶外俱樂部的幾個朋友。”
因為是吃飯時臨時決定的行程,她誰也沒來得及告知。
沒想到那邊山裏一直收不到信號,她就連未接提示都沒收到一個。
“噢……”聽到她的答案,周知知多少安心了,卻還是覺得那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你是一個人在家吧?幹脆我去找你好了,今晚就在你那兒住……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現在?”
“現在。”
掛掉電話,周知知不得不主動和旁邊這個暫時不太想搭理的人搭腔:“放我在前麵的公交車站牌下車吧。”
“我送你去吧,太晚了,你一個人打車不安全。”
“不用了。”
“因為要跟我保持距離?”
“就當是吧。”
“可你不是說跟我走得不近嗎?”
“反正我就是要下車!”
幾乎是喊出來的話,兩個人一時都愣住了。
這應該是相識以來,周知知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他發脾氣。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太不穩重了。
不論怎麼想,他都是出於一片好心,哪怕剛才被誤會了不開心,自己也不該隨便撒氣,不講道理。
周知知漸漸覺得喪氣。
原來哪怕活到二十八歲,她還像個小女孩似的,不能把控好自己的情緒……無法像付曼那樣,成為一個完美的大人。
周知知垂下眼眸,一言不發。
“就算你生氣了,我也不能放你在路邊下車。”旁邊的人竟然先開口了。
周知知嘴唇微張,道歉的話明明到了嘴邊,卻遲遲講不出口。
總覺得丟人。
沉默的間隙,鹿然把車停到了路邊。
車頂的燈開了,微微的一盞光,照耀著她的發頂,有三個旋兒。
老人家常說,這樣的小孩兒倔如牛。
此時此刻,周知知隻覺得腦中亂七八糟的,這些天未解決的事一時統統湧上了心頭。
一籌莫展之際,又聽見他的聲音。
很認真,也很沉穩,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還有,我以後會注意的,不會再讓人產生誤會。”
“欸?”
她詫異地抬起頭,看他的眼神有點兒懵。
不對啊,這什麼套路?按照這人平時的個性,難道現在不是該抽科打諢,再耍賤貧嘴一波的嗎?
怎麼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她像被針紮破的氣球,一下子泄了氣:“……剛才是我太過分了,對不起。”
“嗯。”
“……”
就這樣了?起碼也說個“沒關係”啊,懂不懂禮貌!
駕駛座的人則重新發動了引擎:“地址給我,我送你過去。”
“……噢。”
總感覺不甘心,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麼不甘心。
車子重新上路,路邊的街燈映亮鹿然的臉龐,他的唇邊似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周知知對他發脾氣了——
這意味著他終於能挑動她真實的情緒。
儼然一場新的勝利。
車開到星河家樓下,鹿然停下車,叮囑她:“上樓了給我發條微信。”
她這回特別上道:“你是怕我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他揚眉,沒說話。
其實就幾步路的事,沒什麼問題,不過吧……他就是想找個理由多說幾句話。
周知知自作聰明地點頭:“好吧,你還真是細致。”
“那我先走了。”
“噢,注意安全。”
夏夜的風潮濕而微熱,她感覺額前的碎發黏在臉上,無意識地嘟起嘴,撥了撥——
媽的,又來!
呆到深處自然萌,他算是明白了。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露骨,他趕緊收斂神色:“那我先走了。”
“嗯。”
車子掉了個頭,往小區門口方向開。
周知知在監視器按了星河家的樓層數字,不一會兒,那頭傳來星河的聲音:“這麼快?”
“嗯。”
周知知深吸了口氣,終於到了攤牌的時候。
今天星河極少見的沒化妝,素白的臉非常光潔,見周知知進門,歪著脖子衝她壞笑:“我剛可看見了。”
“什麼?”
“樓下的車。老實交待,誰送你來的?”
“噢,就是上回跟你提的那個……”
“人妖?”
“不要這麼說人家,現在我們算朋友了。”
你立場轉得還真快啊……
“哦?你們怎麼?”星河換上了八卦的姨母臉,為了避免她聽不懂,措辭還是按著她的豬腦子來的。
“什麼好上不好上的,讓你亂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剛被誤解了一波,現在周知知的心是豆腐做的,脆弱得很。
恰好手機響了,她低頭看。
天亮說晚安:到了嗎?
今天不睡覺:到了。
天亮說晚安:晚安。
今天不睡覺:……
天亮說晚安:怎麼啦?
今天不睡覺:我以為你的話會更多一點。
天亮說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夠不夠多?
今天不睡覺:……
“你在笑什麼?”星河冷不丁的聲音打斷了她。
周知知抬起頭,凜然道:“笑傻子。”
星河沒回答,趁她不備,一把搶過手機,迅速瀏覽了一遍聊天內容,還真是……無聊。
這麼無聊的對話,除了戀愛中的智障,怕是沒人能接下去。
她雙眼微眯著,警覺的神態猶如一隻嗅到魚腥味的貓咪:“周知知,你敢說,你沒有背著我偷偷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