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不知多久的知覺在一股淡淡卻又十分熟悉的燕麥粥香刺激下,嗅覺神經瞬間便處於高度興奮狀態。我擦了擦惺忪的雙眼爬了起來,開始還未在意本想著等自己洗漱完畢之後就能喝到人間美味,可剛走沒幾步猛然回頭卻發現自己原來是睡在了眼前這張不知是什麼時候被放到了的小床之上......
“爸,你...你昨晚睡了沒?...”
“......趕緊喝點粥吧,一會兒跟著我,去你二伯家...”
“......嗯...”
這天早晨是我平生見到父親最匆忙的早晨,匆忙的煮粥、匆忙的換衣、匆忙的話語、匆忙的表情、匆忙的...我能從父親已經漸漸蒼老的臉頰上的那一珠珠熱汗清晰的感覺到父親這天早晨在用自己的匆忙掩飾著心中那份無法言表的悲痛。
一時間我也被父親這匆忙的旋風倉促地卷到了房門前,就在父親正準備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透過父親的那半邊側臉我清楚地看到了父親眼角瞳眸那絲絲微微的血紅,也許正如書上所言: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無聲......
臨行前父親還是像小時候送我上學時一樣,隻是這一次整理的卻是我身上那套工作期間用自己第一桶金所買的暗黑色的西裝,最後父親還是又將門推開了,用那仿佛一時間蒼老了十年之久的嗓音說讓我將領帶解下放在家裏......
下樓期間,雖然一夜的時間過去了但從輕重不均勻且帶有急促的腳步聲中我還是能隱約感覺到父親那份壓製不住的悲痛和緊迫,不知為何腦袋裏麵忽然冒出了多年以後自己去參加鐵哥們葬禮時的場景,這一刻我似乎微微地體會得到了父親不斷壓製的心情,連忙邁開了匆匆的步伐緊緊跟在父親的身後...
打開車門匆匆坐在了副駕駛位子上,雖然現在已經可以合法開車但父親在家從未讓我自己開車離開過,原因也許和今天一樣吧。慌忙坐在副駕駛位子上一邊用手擦拭著臉上因急促而冒出的熱汗一邊看著一旁靜靜坐著的父親,雖然有點疑惑但並未開口,可連續等了極近一分鍾父親還是靜靜坐在那裏兩隻手放在方向盤上然而車鑰匙卻未啟動車子,直到我猛然間想起那件事,略帶不自然的表情將安全帶緩緩拉好之後父親這才緩緩啟動了車子...
一路上父親凡是遇到紅燈便早早踩上刹車停在無人行走的斑馬線前靜靜地等著,仿佛就像是平時上街買東西一樣,隻是今天父親臉上的表情和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卻是我怎麼也不願再看到的,因為那年母親意外事故被送往醫院時父親在紅燈麵前也是這樣的表情,雙手也是這樣的抖動,那天也是我們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麵......
穿過幾條大街,車子便緩緩停在了一棟碩大別墅鐵門前的那條曲折卻又寬敞的石板路上最靠外的一個角落。下車之後,整完裝剛抬眼,便覺得有一股清晰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和麵前那一輛輛整齊停放在路邊的豪車相比最便宜的也是寶馬Z4’藍色雙輪轂M—power’再看看我們這輛開了極近五年的老大眾,一時間仿佛就覺得自己開的車像是一輛拍賣會上的老古董。這時父親猛然間放到我肩膀上的一個手掌瞬間便將我從那片深不見底的苦海拉了回來,我又重新整了整衣裝深吸了口氣跟著父親鎮定地邁開了步子...
隨著距離大廳越來越近眼眶中逐漸閃出了許多穿著整齊麵無表情的人站在掛有白布大廳的門前,乍一看仿佛錯覺自己像是在參加港台電影裏麵黑社會老大的葬禮,可在我記憶裏二伯是那麼的和藹、那麼的溫順,我相信他絕對不會是那種人的,可一時間對於眼前的情景我又想不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老三來了....”
“嗯,大哥...”
“大伯....”
“林夕也來了,去你嬸嬸那裏看你二伯最後一眼吧,你二伯臨終前還給我們說他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從離開家鄉之後就沒有再見到過你,現在你回來了去看看他吧,也算是了結了他的心願...記得千萬別哭,你二伯臨終前是安詳著走的,他說不許有人在他葬禮上哭...去吧,你嬸嬸就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