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她療養院打來,一般都是不好的消息。我媽自從之前出現精神問題之後,後來變日漸嚴重,再到後來記憶力退化,一瞬間回到了二十來歲的記憶。
在我爸生前,他一直被我媽所嫌棄,我爸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她眼裏都不落好。可是如今她失心瘋之後,卻開始瘋狂回憶我爸從前對她的好,還把一隻玩具熊當做小時候的我,拚命和我玩和我不停對話,嘴裏念念有詞都是我從前小時候的細節,每一回去療養院裏看到,我的心裏都那麼不是滋味。
人都是健忘的,但是真正對他好的人,每一個人都會放在心底,即便是泯滅良心的人也不例外。這就是我們為什麼生而為人,選擇做一個善良的人的原因。隻有善良才能像一壺愈久彌深的美酒,在人的心底深處散發出愈來愈醇正的香濃。
我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護理我媽的那個周護工的聲音:“你媽這個樣子,我實在是看護不了了,她現在已經瘋得離譜,我建議你還是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吧,這個工作我不接了。”
她在電話那頭對我說完,還沒等我回話,她便掛了電話。這個周護工,已經是我為我媽換的第十個護工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掛了電話,袁箏拽著我的手問我:“怎麼了?你媽那邊,又出了什麼事?”
“沒有人願意看護她了,送她去精神病院我實在是不忍心。袁箏,我想去把我媽接回家,我自己陪著她,你說呢?”我對袁箏說道。
“不會吧?從前她那樣對你,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一件事情站在你的立場上想過,都這樣了,你還借她回來幹嘛?送她去精神病院,讓她在那兒自生自滅好了。”袁箏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畢竟是我媽,讓我不管,我真的做不到。袁箏,你陪我去一趟,好嗎?”我看著袁箏說道。
“好。”那一刻,袁箏對上我的眼神便立馬懂得我所有的心思,她沒有再多說什麼,立馬便應了一聲“好”。
於是,我和袁箏一起驅車去了我媽所在的療養院,那個周護工已經辭職收拾東西走了,院長對我表示他已經無可奈何,我媽已經越來越不知人事了,以前還稍微懂點兒事理,現在每天都大喊大叫,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院長告訴我,是因為幾天前,韓奕平來看過她的緣故,她才突然變成了這樣。我一聽,瞬間明白了是什麼情況。
我打開了她那個小小房間的鐵門,當我和袁箏走進去的時候,我看到她穿著條紋病號服,正跪在床上,對著牆上所畫的一個歪歪扭扭的小人使勁的磕頭:“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諒我,原諒我,我會改,我都會改……”
她嘴裏念念有詞,頭不停的磕,磕得床板砰砰作響,我連忙走過去扶住她,她的頭發已經亂糟糟全部蓋住了臉,我隻好把她臉上的頭發撥開,我艱難地喊了一聲:“媽,我是晚晚,我來接你回家了。”
她怔怔看著我,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臉,隨後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容:“你騙人,我的小晚不要我了,沒有人要我了,我會一個人死掉,我會被這個壞男人給吃掉!”
她突然指著牆上那個歪歪扭扭的小人,臉上露出驚悚的表情。不知道韓奕平來這裏究竟做了什麼,導致江婉如此變得更加惡劣,但是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她終歸是我媽媽。
“壞男人已經被我敢跑了,我這就把他趕跑。我們收拾東西,先回家好不好?”我對她溫柔的說道,同時示意袁箏去擦掉牆上的小人。
江婉這才變得安靜下來,我開始為她收拾東西,為她把身上的病號服給換成了平常的衣服,幫她把亂糟糟的頭發梳成馬尾,然後拿著鏡子放在她麵前,我說:“你從前最愛美了,你自己看看,這樣幹幹淨淨的,最美了。”
江婉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頓時便癡癡笑起來:“美美美,我是大美人兒……”
我無比心酸,袁箏看著她變成這副模樣,一時也沒有多說什麼,我們一同為江婉收拾好衣服,辦理好出院手續,之後便帶著江婉一起回去了市區。
“你自己現在也沒個落腳點,你把她接回去,住哪兒?要不然,先住在我家吧,反正我那房子買來也一直控製沒住人。”路上,袁箏對我說道。
“不用了,我現在手裏有些積蓄,我到時候先買一個小公寓,現在暫時還是住在秦相漸那兒。”我連忙說道。
“這件事還沒解決呢,這又這麼多事情出來。小晚,你可要撐住啊。”袁箏握住我的手說道。
我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已經昏睡的江婉,幫她洗幹淨臉之後,發現她如今已經漸漸蒼老,臉上的皮膚已經日漸鬆弛,從前花錢花精力弄的那些假體,如今在臉上看上去格外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