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過了崎嶇不平、橫貫大陸東西、如一道鐵柵般的縱穀高山與高原後,麵對的是在水藍星地表上最寬闊、占地最廣,但是氣候環境跟生存環境卻也是同等惡劣的極地平原。
從高空俯視,位於郢南遙遠北方的中央山脈,隔絕了北方濕冷的冷空氣入侵,造就了郢南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
而越過連綿高聳的山脈之後,所見到的則是一大片高高低低的荒原與濕地,構成綿延千裏的不毛之地,除了遊牧民族和許多土生土長的當地種族之外,鮮少有人會想在當地定居落戶。
順著地表再過去,映入眼簾的盡是一道冰封的冰雪地帶,白茫茫的一片,自有人類曆史以來,從不曾消失過的白色結界。
視線調回眼前這片極地平原,這片開闊的荒地由耐冷植物與糾結強悍的原始林交織而成,分隔了東半球中央大陸上的三大勢力集團。
位於西麵的炙世教團,南麵的赤喉軍與北麵位在緯度最高的東方旗,皆是軍事上的重要地點。而這片極地自然也是三方麵唯一可以藉由自主性交通運輸來往的重要通道。
但是,也由於此處的獨特地形,使得當地的生活形態迥異他處。
據說遠古以前,這塊土地原有連綿千裏的內陸湖泊,湖麵上原本生存的浮遊植物大量繁殖,越積越厚,漸漸覆蓋住了水麵,年複一年,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歲月。
在生態學上來說,自然界中自有一種循環平衡,此消彼長,本來不可能會形成這種單一物種極度發展的景象,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些浮遊植物在短短幾千年中,劇烈成長,將湖麵完全覆蓋住,形成了眼前這片寬闊的荒原。
據探測,這片看來紮實的地麵下數百公尺的地方,居然是完全中空。
底下仍然是一大片湖水,而且還經常性的流動,形成四通八達的地下水脈,流通於這塊大陸之中,形成極具特色的地形。
人走在這像是鋪著厚厚地毯的草地上時,在某一些地點,可以感覺到像是站在浮於水麵上的筏子一樣,有著微微的浮動感,也因為如此,當地不可能建造什麼永久性的房舍,頂多像是遊牧民族所居住、流動性強的帳棚屋舍。
加上這塊土地名義上雖然是赤喉軍的屬地,但是西北方卻緊鄰著炙世,而東北方也隔了一個狹長的海灣與東方旗遙遙對望,軍事的重要性遠大於經濟的需求,所以很少有人會定居此處。
但是也有例外。
高奇和皮向丹、風綠芽三人從另一邊較高的小山丘,用力向下猛踩,效果就像是一個龐大的彈簧床一樣,他們被彈上十餘尺高的半空中,然後再迅速墜落,像是三顆興奮過度的乒乓球,蹦蹦跳跳的在厚厚的草皮上用縱越的方式前進。
這種把地麵當成彈簧床的瘋狂行為,恐怕也隻有在聖土這個地方才能看得到。
佟少祺可沒有高奇他們的閑情逸致,他跟在不發一語、往前急奔的科斯特背後。
悶了一整天的他,終於忍不住高聲喊道:“科斯特,你到底想把我們帶到哪去?我拜托你說句話吧!整天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你要知道,你這樣子真的是非常討人厭耶!”
自他們通過了聖土三大勢力界定的分隔點後,科斯特神秘兮兮的停下飛駝車,帶著他們往東北漫無目的地飛馳著。
問他,又不肯說出個所以然,隻說走上這麼一趟,對他們這次的北陸之行會有幫助。
這一片險惡的地區,地形陷阱極多,有時候幾百裏的範圍都是深不見底的浮動地表,加上沒有顯著地標,走上數百裏,眼前的景色還是一樣,惡禽猛獸又大多在水麵下虎視眈眈,功力差點的,不辨方向的隨處亂走,極有可能一去不回,所以並沒有遊牧民族在此流動。
但是這科斯特就像是極為熟悉此地的地形,帶著他們一連走了兩天的時間,腳下所踩的還是較為堅實的地麵,難道科斯特以前來過此地?
科斯特轉過頭來,俊秀的臉龐浮出一副苦笑的表情,勉強笑道:“佟大少,你的話能不能說得婉轉一點,我知道你對我或許還不太熟悉,但是你應該知道我對你們絕對是百分之百的友善。”
耳尖的高奇聽到了科斯特和佟少祺的對話,一個翻滾,彈到了兩人麵前,對著科斯特問道:“是啊!我們進到這片濕地已經兩天了,除了一大片濕地外,根本沒有東西嘛!你到底要帶我們到哪裏去?”
眾人雖然談笑自如,但是腳下可沒有閑著,仍然以極高的速度往東北方,在高高低低的山丘間飛馳著。如果按他們的腳程算來,他們大約已經偏離正常的北方航道將近五、六百公裏了。
科斯特的眼神帶著無限的感情,緩聲說道:“這片土地,我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了,本來我也沒有打算再回到這裏,隻是思考了很久,我覺得高奇應該來這裏走上一趟。”
高奇指著自己,疑惑的說道:“我?科兄,你又出什麼啞謎?”
科斯特笑道:“高奇,你還記得幾天前你向我借矛一事嗎?”
高奇皺眉道:“那又如何?”
科斯特眼中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說道:“你先回答我,你接觸到矛時,有什麼樣的感覺?”
高奇腦中閃過那日的情景,懷疑的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很怪。那日接觸矛身時,我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是有種電波突然流通到我的腦中一樣,那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很像是意識神遊時突然碰上另一種意念波,很奇怪,但是也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
科斯特歎息道:“果然沒錯。”
風綠芽嚷道:“喂!你們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哪個人解釋一下好不好?”
佟少祺也抗議道:“是啊!不要什麼事情都隻有你們知道就好,你們倒是說清楚啊!”
科斯特看著起伏的山丘,說道:“自從我第一眼見到高奇,我就有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在跟高奇相處之後越來越強烈,但是我沒辦法厘清,到底這感覺是不是我一時的錯覺,就在前幾天當高奇向我借了矛之後,那種形象與奇妙的精神異力,在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數。”
高奇與佟少祺相視一眼,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感覺,問道:“科斯特,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科斯特笑道:“你們以為我想帶你們去見誰?我既然來自這地方,那這裏是哪?你們應該很清楚了,就算高奇他們這些異鄉人不知道,佟大少,你是土生土長的聖土人,你應該最是清楚,不是嗎?”
佟少祺臉色一變再變,他已經猜到他們要前往的地方是哪裏,更知道他們要見的是什麼人了。
佟少祺呐呐的說:“他……他……不!他老人家在這!不會吧?!據我所知,他老人家的住所不是在西北沿海一帶嗎?”
科斯特帶著無限的崇慕歎道:“既然名為‘西荒’又怎麼會離開荒原呢?”
佟少祺睜大雙眼叫道:“傳說中的‘西荒’就在這裏!”
科斯特輕描淡寫笑道:“沒錯!遠古八大族之一的‘金狼族’後裔所生存的西荒,指的就是這一塊土地。”
所謂“金狼族”是包含百族中殘存的遠古族群、北方東方旗與其他曆史淵源可以追溯到三千年之前,並稱於世的八個主流族群種族之一。
這些族群形成了當時水藍星的基本族落,在現今聯邦博物館中,仍保存著神州大陸中這些強悍民族曾經生存過的證據與古文物記錄,不過那對聯邦社會來說,都是相當遙遠的事情了,目前隻有聖土這種未經曆過強製性基因革命的社會,才會有這種獨特種族血緣的人民存在著。
而金狼族則是遠古八大族之中,力量最龐大、人數卻最稀少的種族。
風綠芽興奮的說:“我們真的要去見‘西荒狼’他老人家?!太好了!
我從小到大聽他的名字不曉得聽了幾千遍,但是誰都不敢確定究竟‘西荒’指的是哪一個地方,更沒有人敢去探詢他老人家究竟身在何方,原來就在這裏啊!”
科斯特笑道:“那是因為這片土地並不是固定在一處。隨著季節變化,地形景觀會隨著地下的巨大水脈移動,常常相隔一晚,就差距有千裏之遠,就算是熟知此地的當地民族,也不敢篤定方位,就連我也花了幾年的時間,才學到如何進出這塊土地。”
皮向丹很好奇的問道:“西荒狼莫問究竟是什麼人啊?聖土中的各個團體似乎都相當敬畏他,難道他會比南王更偉大嗎?”
雖然皮向丹已經努力要習慣在他這個聯邦人眼中極為怪異的風俗民情,但是他還是無法明白,為何聖土人似乎很喜歡膜拜那種神話的偶像。
在他的觀念中,聯邦的新皇雖然在聯邦社會中zhan有相當崇高的地位,但是也隻不過是一個受人尊崇的精神領導罷了!所以,他實在不太了解這西荒狼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佟少祺啐了皮向丹一口,道:“笨小丹!那種敬畏是不一樣的,對於南王或是其他兩大勢力的統帥,人們對他們是抱著一種依賴,追隨他們的理念與力量,相信他們能夠帶給自己榮耀或是更豐裕的生活。而對於西荒狼這個武學至尊來說,他代表了一種最頂級的顛峰象征,不光是他傳奇般的生命與無敵的形象,更因為他超然於世間所有一切的身份,他等於是所有聖土人心目中神般的角色,你懂嗎?”
皮向丹搔搔頭道:“那他既然是聖土人心目中的神,那幹嘛不幹脆請他出來統一聖土算了?!”
佟少祺搖搖頭道:“就是因為西荒狼莫問這種超然於權力之間的態度,所以他老人家才會這樣特別。”
皮向丹指著科斯特說:“那他們師兄弟為什麼又投到南王的陣營?加上前些日子不是說炙世教團那邊的一個人也是西荒狼的徒弟,這跟你剛剛講的說不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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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少祺不禁語塞,這事確實非常複雜。
高奇盯著科斯特,虎目放光,咄咄逼人道:“科兄!這中間的問題症結,你這當事者應該是最清楚不過,難道西荒狼莫問是刻意造成這種矛盾的情勢嗎?或者是另有原因?”
科斯特先是默然片刻,然後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說我是西荒狼的最後一位弟子,這種說法並不是十分正確,正確來說,我應該是師尊‘閉關寂滅’前所收的最後一位弟子。”
佟少祺一臉糊塗的說道:“科斯特,你在胡言亂語什麼,什麼閉關寂滅?”
科斯特嚴肅的說道:“其實師尊他老人家在二十餘年前,三大勢力崛起後不久,就進入了深長的入定之中,從那一天起,他就不曾再‘回來’過。”
高奇驚訝的撐大眼睛說道:“二十年?!”
皮向丹張大嘴劈口叫道:“該不會西荒狼早就掛了吧?!”
佟少祺罵道:“科斯特,你別亂說!據說東方旗主在三大勢力剛剛開始成形之際,還曾經到過西荒,想請他老人家出世去統合聖土。據聞,當時東方旗主被西荒狼用很奇異的方法給拒絕,雖然沒人知道是什麼回事,不過,這可是聖土曆史上明明白白登錄的一件事情。”
科斯特笑道:“我說師尊入定寂滅並不是說他仙逝了,隻是師尊的精神已經離開他身體的軀殼。師尊的身體雖然仍留在西荒,但是靈智卻不知早已遠遊到何處去了,隻是仍或多或少能感覺到他的精神力的存在。”
他續道:“不過那次東方旗主的到訪,也是我最後一次感覺到師尊的存在。往後的歲月中,師尊就一直處在閉關寂滅的深長入定之中,我和刹師兄大部分的武技都是經由二師兄的轉述教導而來,而我們大師兄也就是你們所知道的康虔力,他在東方旗主離去不久之後就不知所蹤。”
高奇和其他人嘴巴張的開開的,簡直像是聽神話一樣。
高奇搖搖頭道:“我隻知道入定神遊確實可以讓神智暫時性的離開身體,穿梭於無限的空間之中,但是我從沒有想過居然有人能夠做到這種境地,難道西荒狼莫問先生已經掌握了生命的奧秘?”
眾人不禁肅然起敬。要做到完全脫離軀殼,無牽無掛的一去不回,是需要多寬廣的靈智與精神,高奇自己雖然能夠偶爾做到神遊的境界,但畢竟仍有一絲牽連在他自己的身體之中,也許假以時日,他也能找到路徑做到,但是那得花費多久的時間啊!
百族的夏初音曾經說過,他們百族自古以來的曆代智者,一直在探索生命的變化與奧妙,雖然略有所成,但也隻不過是冰山一角,充其量也隻是粗淺的接觸到了生命的真意。
百族人結合了聯邦精神文明的微觀理論與聖土的巨觀文明,破天荒的以一種全新的角度去解析人類的生命,雖然成果有限,就像是將人類從文盲般的程度晉升到可以理解文字的範圍而已,但這已經是相當驚人的進步了。
而這西荒狼莫問似乎已經達到了另一種玄妙的境界,能夠將精神來去自如的離開軀體,這是多麼驚人的成就。
皮向丹一個箭步往前趕到科斯特前麵,揮著手問道:“那他不用補充營養或是喝水嗎?他還有沒有呼吸啊?心髒還在跳動嗎?”皮向丹始終還是懷疑這個聖土的什麼宗師會不會真的死了。
佟少祺用肩膀頂了皮向丹一下說道:“小丹,你真沒禮貌!西荒狼他老人家既然已經到了神人的境界,那一定能夠吸納天地之精華、辟穀絕粒。科斯特,你說對不對?”
科斯特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從師尊入定之後,二師兄就不準我們去見他。之後,我和師兄也就離開西荒了。”
高奇抓抓頭道:“既然西荒狼他老人家正在入定之中,那我們還去幹嘛?”
風綠芽也懷疑的說道:“是啊!如果西荒狼已經入定神遊那麼久了,見著他也不過是一副軀殼而已,有什麼意思?難不成他老人家會突然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