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5 強者(1 / 2)

火車似乎是悄無聲息的就穿越了大地,第一次出遠門的方圓趴在窗口三個多小時,他想把大地裝入胸口,但大地有山有水,這裏看到的卻永遠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莊稼,雖然地理知識早就告訴他了這個結果,方圓還是略感失望,連江南常見小山丘小溪都沒有啊!

不過爺爺說過,他是江蘇人,可能這片土地才是我的家吧,帶著這個想法,偶爾闖入視線的幾個村莊讓方圓倍感親切,那些村莊看過去灰仆仆的,很多村莊都是由平房組成,沒有西式洋樓,沒有五顏六色的瓷磚,但是有樹,村內村外都是樹。

方圓正幻想著自己到這裏生活會是什麼樣子,邊上的蕭雲拿著報紙捅了捅他的腰:“看看,有鄭恪飛的名字。”

蕭雲遞過來的是一篇銀河杯本賽選手的采訪,她折好的那一段是這樣的:“6年前,杭州最強的圍棋少年無疑是鄭恪飛,他是三屆市少年賽的冠軍,全國少年賽的八強,杭州市最年輕的六段。雖然在韓老師圍棋教室平時的練習賽裏我們難分仲伯,但他幾乎在所有的市內正式比賽中奪冠,而我,則似乎永遠是第二。然而在最為關鍵的定段賽上,我贏了,正式比賽裏我就贏過他這一盤,但很多時候一盤棋就可以改變人的一生。這盤棋後他三連敗,失去了定段資格,從此放棄棋道,埋頭學業。而我則三連勝,有幸成為一名職業棋手。”

是他啊,想不到到這個程度了,不必看那選手的名字,方圓就知道是誰了——章迥,另一個讓他在中學生聯賽上嚐到失敗滋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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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盤棋就可以改變人的一生麼?小夥子還沒有品嚐過人生的酸甜苦辣啊。

龍潭賓館5樓灑滿陽光的一個單人房裏,本屆比賽年齡最大的參賽選手金世新也在看著這篇報道。賽前研究對手棋盤外的資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了,然而有關明天對手章迥的資料太少了,別說棋盤外,就是對局棋譜,他都隻拿到六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對手,一個初生之犢,嗬嗬,金世新笑了,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第一次參加國際比賽的年華。

快30年了啊,看完一切資料,金世新順著樓梯慢慢走下樓去,一邊回憶著往事,記憶總能在某一時刻找到相關聯的某個點闖入你的心。那個日本的大酒店裏,同樣是5樓,空氣裏蔓延著一種似乎包容有很多嘈雜人聲的味道——是他在樓梯裏提前預想開幕式所產生的錯覺吧,反正從此之後這種味道一直跟隨著他,每到國際大賽前夕他都能在樓梯裏嗅道,他拒絕一切人在這個時候走在他身邊破壞這種味道。

那一天,13歲的他沒有和領隊一起坐電梯,而是一個人順著樓梯從5樓走到2樓去參加開幕式,不知道為什麼,對於一切懸空的事物,比如飛機、電梯、纜車,他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不願意把生命交給機器去把握,走在實地上讓他感覺塌實。開幕式上,漂亮的女主持人覺得他非常可愛,還把他領到台上當著大家的麵親了他一口,把他鬧得麵紅耳赤。“一個還有乳香的少年,誰也不能讓他哭哦。”女主持人的話引起了全場的爆笑,他也傻傻的笑著,然而第二天的比賽他就流出了眼淚。

失敗,一個接著一個的失敗,連續五年的失敗。五年裏他獲得過韓國國內的所有頭銜,甚至有一年包攬了所有的7大頭銜,並且以82連勝的戰績得到了“不敗少年”的稱號,毫無爭議的成為國內第一人。但在國際賽場上他卻出人意料的顆粒無收,而且基本上是第一、二輪即被淘汰,用“內戰內行,外戰外行”這句話都已經不適合了,他知道很多記者在背後說他內戰為王,外戰成蟲。很多韓國棋手甚至覺得讓他占據一個國際比賽名額是一種浪費,讓他奪得一個頭銜是一種恥辱。是啊,全國第一人屢屢屈拜於他人腳下,那已經是國家的恥辱。

24年前的上海銀河杯大賽就好象是一部電影、一部曆時一月的灑滿了笑聲與淚水的電影。那是第一屆圍棋世界杯,他才18歲,卻已經肩負了5年的屈辱。那一屆他的運氣似乎特別好,第一輪抽到了一個歐洲業餘選手,不費吹灰之力就闖入16強,第二輪對手大優之局出了一手昏招被他翻盤,連續的好運讓他精神煥發,接著連下兩城殺入決賽。殺入決賽的另一方是日本棋聖稻本,一個他從未有機會碰到過的對手。